深夜,服过汤药的皮犁身上乌青色淡去许多,已无性命大碍,再服几帖就可尽去毒素醒转,朱炎这才回自己房间。
丁柔云见他进来,道:“真是流年不利,走到哪里都有事非上身。原想走西北线路进京好避开我前几年着魔时结下的仇家,谁知才到这里就有事找上门,说不得你又得出手管管,往后不晓得会落下什么劫业在我们身上。”
朱炎赔笑道:“柔柔,我原本走的是官途,修仙是半途出家,人在红尘滚,夙命躲不开,惹上红尘劫业是没有办法的事,只希望劫业全都报应在我一个人身上就好,不要再连累你了。”
“我又没有怨你。不过下山前你将神琥留在蜀山处置后续事倒也罢了,何必让老孙头和欧平声先一步进京呢?老孙头命硬,欧平声也是劫后之身,由他们出面替我们处理江湖之事最是合适。”
“不是有阴叔随行么。”
“阴叔是不错,但毕竟只一人,难免碰见人手不够的时候。要不你将这个皮犁交给泰平门,吩咐潘元新他们几个处置去吧。”
朱炎脸色微变,问道:“柔柔,你是不是卜算出什么了?”
丁柔云叹口气:“唉,我是算过,只知道肯定是个麻烦。你的命太怪,凡事只要沾到你就怎么也算不清晰。或许由顾师姐卜算的话会好些吧,她的先天卜术一直比我高,我只在医术上比她略强点。”
朱炎打断她的联想,说道:“既然上天让我遇上,就说明这件事我脱不了干系。别多想了,等皮兄明天醒来问清楚再说。”
次日一早,朱炎早早地来到西京留守府第,将名刺投进去,不多久有管家出门引他进去。
白齐出到二门相迎,他是从三品的高官,朱炎的官职虽远比他小,可却是早年应兆秀才又立过平贼军功,端地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而他出为西京留守,实际上相当于变相贬窜,再说官场上最讲究人脉,像这样的旧日僚属正需要互相交好引为奥援,所以他才会如此礼遇。
两人其实有近十年未见,不过朱炎每年岁节都托人给白齐送炭敬,还有书信来往,互相间帮过点小忙,所以相见也很融洽,相谈甚欢。
他们正说些在任时的闲闻逸事,忽有个师爷闯进来,似乎有急事。
白齐假意呵斥几句,让这师爷将手上公文呈了上来,他看过之后一声不吭地收起信,脸上隐隐有怒意。
朱炎察颜观色,问道:“世伯似有不快,莫非公务有疑?”
白齐道:“叫贤侄见笑,这是边镇移文来催要两个人犯。”
朱炎诧异道:“世伯是西京留守,本省边境五镇总兵官都要受您节制,怎么反倒向您移文催要犯人,还有没有规矩?难道边境将官竟然跋扈如斯了吗?”
“咳,如今朝堂上太子处境窘迫,权柄由宁国侯一手把持,这里的五镇总兵官都是裴某人的亲信,哪会将我一个贬官放在眼里。”
朱炎愤愤地道:“我这就回去写弹章,待回京面圣时直接奏报皇上。”
白齐有点感动,反过来劝道:“贤侄有心了,大可不必如此草率,圣上对裴贼宠信无比,定不会听你一个小小州官的一面之词,除非你想博个受廷杖的美名后丢官去职避居乡闾,不然还是留此有用之躯为百姓们做些实事的好。”
朱炎默然片刻,问道:“不知边镇要的人犯是什么人?”
“十天前边镇移文,称有两名北戎奸细混在商队里偷偷入境,军镇秘密派了探子追捕,要地方全力配合,此信便是镇将指责西京府捕役配合不力的公函。”
“配合不利?军镇士兵跑到西京抓人?”朱炎骇然,追问道:“您批准的?”
白齐摇头:“他们有兵部直接批发的命令。”
“薛忠把持兵部胡作非为,越级调兵大违祖制,我要参他。”朱炎也只能如此说说罢了,类似的成例以前有过,薛忠之举算不得大忌。
白齐将话题扯开:“那群边镇的丘八秘探行事隐秘、鬼鬼祟祟,在西京闹腾五六天,非但没抓到人反倒杀伤多名无辜百姓,老夫已经向边镇发文斥责了,老夫还要上秘奏弹劾总兵官制下不严、荼扰百姓。”
“两个北戎奸细可有姓名?”
“一个名叫张霸儿,一个名叫皮犁,都有影画图形。”
朱炎心头一动,这两个“奸细”可都是他的熟人,其中一个还在官驿内自己的房间里躺着。
回到驿馆,袁立秋迎前报知皮犁已经醒转。
朱炎进房间看见皮犁正盘坐在床上运功便没有打扰,在一旁坐下喝茶。
过了小半个时辰,皮犁运功完毕,脸上灰青色褪尽,只精神有些委靡,睁开眼看见朱炎,忙起身行礼,压低声音道:“多谢朱兄弟救命大恩,在下现今落难,恐怕会给你带来麻烦,不敢继续打扰,请让我离开。”
朱炎将空茶碗往桌上一摞,寒声道:“好个千手佛皮大侠,什么时候做起了北戎鞑子的走狗?”
皮犁勃然变色,直起身怒道:“朱炎,我敬你官声不错,没想到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