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秦孤阳从他随从手上取过一只四四方方的黑漆金镂匣子,并从中取出一只直腹小壶,右手一抖,宽幅金纹的大袖子下面就落出一柄碧玉短箫,他将其握在指尖,不知触动哪个机关,箫的顶端就刷地探出一只锋利铁刀。。
苏铮离他最近,看见了就怔了一怔。
她单知道秦孤阳的碧玉短箫是一样武器,曾经那里面射出过无数缕银丝,将颜独步伤得鲜血淋漓,没想到这箫里面还藏着一把刀。
真是一把多功能箫。
“湿泥刻款?”冷不丁苏铮后面一个声音道。
苏铮看了他一眼,是周稚柳。
周稚柳对其它人探寻的目光视而不见,偏偏见苏铮目露不解,便好心地解释道:“紫砂壶陶坯刻款和寻常的陶刻有些不同之处,还可以分为写泥刻款、湿泥刻款、嵌坯刻款、描边剔泥刻款等,各有各的特点,如今秦大家手中这枚小壶近于干硬,他又当即只以铁刀进行雕刻,而不是先以毛笔绘墨稿,这种刻法我们行语便称为湿泥刻款。”
苏铮听懂了他的解释,却觉得更复杂了。
旁边琅开翠微微一哂:“周大师真是知识渊博。”
但凡有些道行的壶工便具备这些基础的知识,她是在讽刺周稚柳还好意思卖弄这浅薄之物。。
周稚柳当即一本正经:“好说好说,提携后辈是我们分内之事。”
琅开翠脸色就更沉。
而那边小壶对着众人稍微展示了一番之后,秦孤阳手上已经动了。
他握着小壶的手套了一只薄薄的细绢手套,另一只手握着短箫铁刀。抵在壶胎上指腕轻动,但听簌簌之声响起,片片砂屑飘落下来。
他的动作极快,好像只是在那里乱划一般甚至让人看不清楚。他的坐姿端正。神情专注,细细长长若含桃花的眼眸里一片澄定,与平时轻佻傲慢之态判若两人。下面仿佛被他这种情绪感染,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周遭静得只有尖刀落在坯面上的声音。
苏铮暗自咋舌,看不出来这秦孤阳还真是有真本事的,不得不说,这个时候的他比起平时要有魅力得多,加上他本来就生得好,她发现周围有年轻女孩子面若春桃,只差眼里泛红心了。
过了大约一刻钟,秦孤阳停下来,对着手上瞧了瞧。露出满意的微笑。短箫帅气地转了一圈收进袖中。弹弹手,随从就将小壶端给大家观看,第一个先送到琅开翠案头。
琅开翠转动着看了一圈。眼里泛过一丝异色,淡然笑道:“秦大家久不制艺。。手艺竟更为精进了,这山水人物图细腻生动,刀功老道,连江中鱼儿如梭都描绘得惟妙惟肖,只是这题字……”
苏铮略诧异地瞥去,就见那只小壶直腹,短流,环柄,平地,盖上的纽是一块瓦片形,上用这个时代古老的字体书写着“汉瓦”二字,身筒上凹凹凸凸地绘着景物,隐约是江边亭榭图,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壶的另一面纵向刻着几个刀力劲健的楷字。
琅开翠见她看来,还好心地摆准角度,让她看个分明,是“景宣明十四年春,梅园孤阳清玩,赠铮”错上冷傲特工妻全文阅读,。
最后一笔,极具张扬肆意,好似一道钩子即将冲天而起。
这是宣战么?
秦孤阳正拿手绢细细擦拭手指,闻言一笑,望着前方道:“这小镇子数年如一滩死水,秦某觉得应该有所改变了,琅小姐你以为呢?”
改变?
自新矿被发掘,自肖筱被拉下马,自苏铮这样的新人出现,这个小地方不就已经开始改变了?而且这种改变正愈演愈烈。
梅园孤阳,梅园孤阳……
秦孤阳当众露了这么一手,大抵有三个目的,一是向世人展示他技艺犹在,在制铭的领域无人能出其右。其二,便是为苏铮撑场面,一个“赠铮”便是凭证,多少人求秦孤阳一个作品而不得,他却轻轻巧巧拿来抬举了一个新人。其三,就有些厉害了。
竟然往自己名讳前加上个梅园,不就是承认梅甲鹤在他之上?一向不与梅甲鹤来往的人突然能被邀请到梅府来,从某个意义上来说,岂不是在向大家宣告他们关系大为改善,甚至已经站在同一条线上?
琅开翠越往深里想越不能淡然。
肖筱之事后十二雅流名望大损,琅家也多少受到牵连,紫砂界顶梁的那根柱子隐然有动摇之意,底下的几个派别势力都在蠢蠢欲动,而值此多事之秋梅甲鹤却高调捧起一个新学生,让人不能不猜测他的意图。
如今,秦孤阳梅甲鹤又恍若结成同盟,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琅开翠只是闲来无事亲自来探探苏铮的底,却不想情况比她预期的更复杂,她深深觉得应当立即将这个消息告知家中长辈。
书舍里不少人都怀着相似的想法。
因此瓦铭小壶传了一圈之后,就有人陆续告辞,匆匆忙忙往外走。
苏铮有些莫名其妙。
转头看到秦孤阳脸上的笑一下子落了下来,朝梅甲鹤要笑不笑的:“做戏已经做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