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微的声响惊醒了他。很久都沒有睡个踏实觉。自从去了那个地方。他整个人就像是踏入十八层地狱。他知道一旦陷进去。从此就不可能有重生的机会。
下雪了。又下雪了啊。他最讨厌下雪天。那彻骨的心寒和恐惧至今令他心有余悸。阴魂不散。
“不服输。我看你还能倔到什么时候。给我打。”
男人粗野的吼声响起。他吓得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來。在蕊园里。大半夜的。竟还会有人如此猖狂打人吗。为什么沒人來阻止。这些人都睡死了吗。
这声音就像是在门口。他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入骨的寒意似曾相识。他的心不自主地开始狂跳起來。呼吸也难以自制。
“怎么不哭。小小年纪就这么倔。那还得了。不听话的孩子都该打。”皮鞭抽打声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徘徊。旁边就是公孙意的房间。为什么有人在院子里打小孩他也不管呢。
“哗啦”一声门被推开。一个小小的身体朝他撞过來。惊觉那黑乎乎的身子竟然穿过他。难道。根本还在梦里。
“跑。我看你有几条腿。给我拖出來。拔掉他的衣服。给我狠狠打。打得服服帖帖求饶了再停。”
触目惊心的伤痕让站在一旁的岳茗冲泪水夺眶而出。那可怜瘦小的孩子垂着头一声不吭。竟连那狠心的“刽子手”都动了恻隐之心。不忍再下手鞭打。
“住手。你们别打了。他知道错了。他求饶了。你们别打他了。他还是个孩子。你们会打死他的。”
这些凶神恶煞的人似乎根本听不进去岳茗冲的哭喊声。反而更加狠辣了。他赫然看到那孩子抬起头來。一双乌黑的双瞳溢满仇恨固执。那不正是自己小时候吗。十二岁。不愿被逼着练功。他逃跑。被抓回去之后。惨遭一顿暴打。身边沒有一个人替他说情。他清晰地记得。那些兄弟姐妹们都火上浇油。趁机欺他。
“我求求你们。别打了。我再也不跑了。我好好练功。我听话。我不犟了……”他跪在地上。身体簌簌地抖动。是恐惧抑或是寒冷。他已经求饶了。为什么还要打。为什么还要打十二岁的他。
身体的疼痛终究比不上心里的痛來得猛烈。他缩在角落里。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十二岁的岳茗冲拖进雪地里。他束手无策。他只能任由他们打骂嘲笑。那如鬼怪一般的身影不断地在他面前闪烁。他逃不掉。永远也逃不掉。
……
门外的人听到屋内传出阵阵嘤嘤哭泣声。这哭声有点沙哑。有点隐忍。公孙意心里微地抽痛。将门紧紧关上。悄声隐入月色中。
他以为这世间只有他一人被恶梦困扰无可脱身。原來那个将他从魔障里救出來的人也跟他一样被魔障锁住。甚至比他更加严重。更加痛苦。
那个嬉皮笑脸粗枝大叶的岳茗冲。到底是本性如此。还是根本就是将自己的真实一面隐藏起來。若是故作潇洒。那这个人就真的太可怕了。本來被恐惧痛苦缠住却还依然能笑傲世间。这个人不是神。便是魔。他真希望他不是后者。
“从今天开始。你搬到我房里睡。”
“啊。”
公孙意转身瞧见岳茗冲嘴巴长的老大。旋即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道:“我近來噩梦连连。你可以帮我镇守。”
“镇守什么。”岳茗冲有点不解。自己何德何能呢。不久前。公孙意还骂他是神棍呢。
“我的仇人太多。指不定哪个心术不正的养小鬼來勾我的魂。让我永世不得超生呢。你不是能看见鬼怪吗。有你在。也好提醒我。”
“唔。那……沒问題吧。”回答的很勉强。就连公孙意都听出他语气中含混着犹豫和担忧。他在担忧什么呢。
“怎么。你忘记你已经签下卖身契了吗。我这个主子的话是不是不够分量了。”
迟疑了一阵。岳茗冲笑嘻嘻地说道:“怎么会呢。茗冲一切都听从公子吩咐。公子让我替您暖床。我也不会拒绝的。”
“胡说什么。谁要你暖床。你打地铺。就睡在我床边。一有动静就马上告诉我。”公孙意语气冷冰冰。那张脸自始至终都沒什么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岳茗冲眉尖微蹙。这不经意的细微表情被公孙意瞧在眼里。
“二哥二哥。我就猜到你在这里。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不等公孙意准许就风风火火闯进來的禇昭沅。一看到岳茗冲就气不打一处來。后者也心绪难安。目光闪躲。如坐针毡。生怕这个神经大条的女人会把昨晚的事抖出來。他明明就是无辜的。却硬生生被人安上那可耻的罪名。
“狗……岳茗冲。你也在这里。那正好。”不怀好意地微笑着朝岳茗冲走來。禇昭沅手搭在岳茗冲肩头。他不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昨晚……”
“哦。对了。公子。我得回房去把我的被褥整理一下。”
几乎是连滚带爬逃出去的。背后响起禇昭沅的声音:“昨晚……真的挺冷的。二哥你冷吗。”
该死的女人。存心是要耍他的。紧紧关上门。这才反应过來。这本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