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翠转过头。瞧见羲墨背对着自己正捧着闪闪发光的洪墒血莲看得出神。她的视线移回。落在青离的脸颊上。
“木冉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可是只要有你在。他的心就只会在你身上。你明明已经放手了。你明明已经将他让给我了。为什么食言。为什么要从我手里夺走他。”
夺走他这话听起來怎么好像是青离罪大恶极。“木冉不是物品……”她还沒说完。突地倒抽一口凉气。“把你的手拿开。”
泠翠颤声笑道:“拿开。除非你答应我。到死都不准再纠缠他。”手指又向青离肩头的血窟窿戳进去了些。“看到你生不如死。我真的好开心。我恨。恨毒了你。”每说一个字。她都愤愤地戳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忽然间。幽绿色光彩溢上双眸。泠翠贴近青离。嘴唇几乎压住她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尊使大人。还记得我吧。”
一连串的意外已经很难让她再震惊了。青离只祈求此时能一死百了。哪里顾得上谁是谁。
“你终于如愿以偿了嘛。”
“是呀尊使大人。当初斩得我只剩下一半身子。你是不是也该对我有所补偿呢。”额头紧紧抵住青离的额角。血红的舌头微微颤动。舌尖舔舐着她的疤痕。他的红发在香气四溢的风里舞得鬼魅。
“來吧來吧。冤有头债有主。想拿去就拿吧。”
人人都要找她补偿。是妖是鬼都要找她索命。她真的就只剩下半条命不到。谁想要统统拿去吧。捉了百年的鬼怪妖邪。到头來。还是毁在妖邪手中。从前将最爱的人寄托在这一份单纯的希望上面。如今。这希望长大成熟了。反噬她。还要对她斩草除根。取而代之。
这世间。她真的不再祈求什么了。冤孽都是她一人造成的。善恶终有报。师父说的对。那些在三十六层地狱受酷刑的恶鬼都是在人间作恶太多。可是。比起那些烧杀抢掠无所不为的大奸大恶之徒來。她似乎还做过许多善事。为什么到头來竟是这种结局。她好想哭。却也不得接受。
青筋绽出的手指伸向她的脖间。指尖渐渐向下移动。青离听到羲墨的低斥。看到极丑的鬼脸又变回泠翠的样子。
“为什么不能动她。事到如今。你才说不能动她。你存的什么心。”
极响亮的一巴掌打过去。泠翠恨恨地瞪向羲墨。“下贱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敢对我大呼小叫。我说不准动她就不准动。她对我还有用。暂且留下她。我警告你。若是敢违抗我的命令私自行动。别怪我……”长发卷过去。泠翠涨红了脸。双手死死扣住缠着她脖颈的发丝。
不甘心。她一点也不甘心。明明是大好时机。却无端地半路夭折。她趴在地上急促喘息。眼角瞥到青离在笑。她气极。抓起发间的金钗扎进青离的胸膛。拔出。又猛地扎进去。
亲眼看见对方的脸上又多了几条伤疤。眼角流下的泪是红色的。泠翠感到在某一瞬。她的心微地疼了一下。然而这轻微的痛楚很快就消失了。
她从地上爬起來。用力朝青离踢过去。脚尖踢到她胸口时。无端地感到心在猛地抽痛。她望向靠着墙壁奄奄一息的人。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从眼眶溢出來。连脸颊都无端地灼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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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红的孩子像圆滚滚的小球在人潮拥挤的大街上挤來挤去。他们手里提着炮竹。脖子上挂着厌胜铜钱。“除夕除夕……”孩子们口中念叨着。爆竹声响起。他们尖叫着逃开。眼看着那臃肿的胖孩子们朝她冲过來。她急忙闪躲在一旁。却发觉那一个个红彤彤的“小球”们都从她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啊。原來她的魂魄飞到了几百年前的那个除夕之夜。有人叫她的名字。杞萝。青离。渐渐地。这叫声飘远了。漫天风雪卷來。漆黑的夜空被烟花点亮。大概。她真的已经一命呜呼了吧。还好。魂魄能回到从前。如此也算是幸事吧。
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被人们簇拥着登上花车。孩子们欢快地在人群中挤來挤去沾染好运气。她感到双足轻飘飘。轻轻一点便举步朝那装饰隆重的花车飞去。
突然间。拥挤的人群都发了疯似的朝着同一个方向跑去。天地在扭转。陷落。不断地有黄纸朝她洒下來。刹那间。诡谲静谧的夜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惊呼。求救。然而微弱的声音还未传出一丈远就掩入风雪中。
有什么东西正往这方向跑來。她定了定神。赫然看到一只独角猛兽乘着风雪朝她狂奔而來。是夕兽。它要吞了她。
快逃。能逃多远逃多远……不能在化成孤魂野鬼之后还别吃掉……
“救命。别吃我……”
怀中孱弱的身体在抖动。双手不安分地胡乱挥舞着。他紧抱着她。耳朵附在她唇边。
“沒事。我在这里。”
她听到了。是木冉的声音。她拼了命狂逃。差一点。只差一点。那被撕开一道豁亮的口子应该就是出口了。她满身是血冲向那愈來愈狭窄的出口。
“青离。快醒过來。醒过來。”
抱住她的人好温暖。身上还散发着香味儿。她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