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渐渐软下来,接过她递来的木盒子,打开盒盖,取出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宣纸,摊开来看,他倒抽一口凉气。画中的人简直就是另一个他,一样温柔如水的美目,俊秀的脸庞,不过画中人的眼神更为纯净些,更像书生些。
“这画像中的人就是你爹?”
当初悠尘将他定为男身时,特意选了一款俊美的容颜给他,真是无巧不成书,竟然同盈盈爹一模一样。
“爹爹,自从你走了以后,娘就病倒了,盈盈一个人照顾娘,别人都有爹娘疼爱,盈盈就没有……”她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让他无法再狠心拒绝,他轻声笑道:“乖孩子,爹爹不会再扔下你了,你娘呢?”
“在里面。”她指向园子,“娘睡在里面的,盈盈一直都守在娘身边,不准野狗来。”
屈桑向木冉使眼色,木冉一脸茫然,他根本不懂屈桑挤眉弄眼是何意思,漠然地瞥了他一眼,拉着泠翠先走进去。
“尊使,他们进去了,我们要不要跟进去?”
迟疑了一阵,青离低声应道:“先静观其变,我只怕里面不会太平。”梅园阴气很重,且不说停放的尸体重多,光那尸妖就够难缠的。她不放心他们贸然前往,更加不放心那缠着屈桑叫爹的丫头,谁知道那古灵精探的小丫头会不会是故意使用苦肉计引他们上钩。
偌大的园子在夜里一团漆黑,走进偏院里,老远就望见其中一间厢房内点着蜡烛,盈盈挣开屈桑的手,一路小跑。最终,她停在门口,抓耳挠腮,像是在纠结要不要推开房门。听见后面的脚步声近了,她轻轻推开房门,径直走到床边。
“娘,爹爹回来了,你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呢?法师伯伯说你很快就会醒过来的,娘你快点醒来啊……”生怕吵醒了屋里的人,盈盈的声音十分低微,待屈桑等人走进屋子里时,她扭过头向他们轻声道:“爹爹小声点。”
木冉首先察觉到异常,直挺挺躺在床上被鲜红长袍包裹的人,不,那应该是死去多时的一具尸体,毫无人气,且阴气浓郁。他快步走到尸体旁,那女人双颊凹陷,面色青灰,眉心隐隐冒着青黑的鬼气,尸体已然隐隐透着淡淡尸气,然而却没有一丝腐败的迹象。
“她已经死了很久了。”
语毕,盈盈轻声接道:“我知道啊,娘已经死了三个月了,当时法师伯伯说只要好好守着,娘很快就会活过来了。”转向屈桑又道:“等娘活过来了,爹爹带我们去京师好吗?”
屈桑骇然,这丫头竟然陪伴着一具尸体长达三月之久,死去的母亲在她眼中不过是睡着了,这义庄里,尸体众多,她也一点不害怕吗?当她说出“死”字时竟没有一丝惊恐,如此理所应当,云淡风轻,她果真只是普通的小孩吗?
“盈盈,你娘已经死了,人死了魂魄会到地府,投胎转世,不会再活过来的。”他拉着她声色俱厉,她怔怔地瞅着他,良久,她甩开他的手扑向尸体:“娘,你快醒过来,爹爹不信你会活过来,你快点醒啊……”
话音刚落,疾风猛然吹开窗户,红烛顿时熄灭,凛然入骨的阴风扬起一阵迷沙,屋内厚重的帷幔吹的哗啦啦直响,泠翠惊恐地躲进木冉怀中。他们感到突然多了一个人从身边擦过,浓郁的尸体臭味令人窒息。
“盈盈,快过来!”屈桑惊叫道,正往床边摸索,突地,蜡烛又自动亮了起来,迷沙卷走了窗前一张张凌乱的纸页,窗户“哐”地一声又重新被关上。烛光明明灭灭,他们猛然记起什么似的朝床上望去,三人都大惊失色,停放在床上的尸体竟然不翼而飞。
“娘,娘去哪里了?”盈盈跌倒在地,瞧见床上空空如也,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娘,你去哪儿了?”
这三年来,只有她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偌大的庄园也因她爹的离开顿时变得衰败起来。宅子里的下人都纷纷离开,能变卖的全数变卖,大部分作为遣散费,剩下一少部分留作母女俩的生活所用。镇子上的人见她孤儿寡母好欺负,强行将他们这偏僻的宅院作为义庄,此后,更是无人再踏进一步。
屈桑半跪着将盈盈搂在怀中,他自小被父母兄长疼爱有加,眼见着这可怜的孩子遭受大起大落,出于同情,他还是心软地接纳了她。就算是平白无故出现一个女儿,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可是他不愿意当爹,要是叫他一声娘,或许他还会美滋滋的。
“我猜她还会回来。”木冉眉头紧锁,思忖了一阵,沉吟道:“这宅子古怪,未免再惹事端,我们即刻启程离开此地,泠翠,你能再坚持一会儿吗?”
屈桑轻拍着盈盈的肩,柔声哄道:“爹带你离开这里好吗?”
“那娘呢?我们不要娘了吗?”她眨着圆溜溜的眼睛,乌黑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确信她娘不是同她玩起捉迷藏的游戏,她拉了拉屈桑的衣袖,央求道:“爹爹再等一晚好吗?要是娘不回来找我们,我就跟爹爹走。”
“要留你们留,我要带泠翠离开。”木冉拥着泠翠正要退出去,屈桑急忙拦住他:“我们一起来的,你过河拆桥吗?”
“我不像你,随随便便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