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茫茫,丝丝流云环绕在峰顶,到傍晚的时候,峰顶的气流会跟着凉风席卷下来,醉云坡首当其冲。
杞萝缩着身子躺在细密的花草中间,虽然半坛酒下肚,但身子还是没有暖和起来,脑袋反而痛得嗡嗡直响。
他立在离她三丈远的地方,等待她熟睡之后方才缓缓走过去。
怕她会突然出招,他先试探着推了推她的手臂,纹丝不动,他放下心来,俯身将她抱起走向寝殿。
怀里的小人儿很轻很软,双颊微微泛着红晕,嘴唇嘟起,口中嘟嘟囔囔在说些什么,耳朵贴近了些他才听清楚她说冷。
将她轻放在床上,他坐在床沿注视着她。原来,她也并不丑,只是自己习惯了以厌恶的情绪去面对她。如今她躺在自己面前,他甚至有些喜欢这个有点呆,笨,傻乎乎的丫头。
“爹爹,你别打我,我听你的话不乱跑……娘亲,别将我赶出去,我是您的乖女儿,我什么都听你们的,别赶我……”她低声呜呜地哭出声,眼角的泪珠连绵不绝地滚落下来,她抱紧双臂,身子簌簌地抖动。
“姐姐,我没弄坏你的衣裳,我真的没撒谎……”
哭声断断续续,他突然间心疼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他紧紧拥着她,暂时给她一个不冷不孤独的怀抱。
无端地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也有过与她相同的经历。人人自危,他被孤立起来,因为恐惧,因为嫉妒,在被赶出来之前,他主动来到这里,为自己留下了一丝可怜的自尊。
“没人打你,有我在,没人敢打你。”随即,他暗笑自己愚蠢,都自身难保,能给她什么?很快就要成为凡人,却又与真正的凡人不同,他只有三年的阳寿,之后天地间再也不会有他的踪影。
他的唇附在她耳畔,心中隐隐升起一股暖意,两个同样孤独遭受唾弃的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孤独和寒意渐渐被驱走,嘴唇印上她的额面,滑到鼻梁,最终停留在她的唇上。
柔软灼烫的唇瓣透着淡淡酒气,他闭上眼吮了吮,舌尖微微探进她口中,唇齿纠缠,他感到有些难以正常呼吸,手指轻抚着她双颊,将她的脸紧紧地埋向自己胸口。
“傻丫头,我要是早些认识你该有多好。”
抱着她坐了一整夜,她睁开眼的时候,正看见他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二殿下,你……”她迅速从他怀中逃离,他伸手想要揽住她,她却早已逃开。
依旧如往常,面色阴冷,语气却是要柔和许多:“我见你喝醉了,睡在醉云坡浑身发抖,好心将你带回来,你可别多想。”
他整晚没合眼,只是想将她看个够,见她垂着脸,神色慌张地理了理衣襟,又伸手摸了摸腰带。
他淡淡一瞥,冷声笑道:“在你心里,我竟如此不堪,放心吧,我根本没碰过你,隔着衣服也没碰过,更何况,你的身材,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朝她挥挥手,脱下长衫重新躺下,“出去吧,你睡了一夜,我可连眼都没闭。”
身子朝里面,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表情,这样忧伤苦涩且娘气的神情,他不能给任何人瞧见。
她无声地退出去,坐在玉阶上发呆。
从发现自己躺在他怀中的那一刹那,她的心就开始变得空荡荡的。忽地一石激起千层浪,平静的心猛然间泛起淡淡水花,水纹越发扩散,她的心也跟着开始翻腾起来。
她摇了摇头暗自嘲笑自己:“你竟会有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要知道你自己的身份,被家族唾弃的异类,自出生便卑微低贱地存活着,有什么资格像姐姐妹妹们一样可以选择自己的喜好。她没这个勇气,从心底里,她觉得自己不配。她甚至想到,以木冉的孤傲和清冷,怎么会纡尊降贵,他会抱着她为她取暖,多半也是出于同情,即便有婚约,他们将来也不过是陌路人而已。
而后的时光,他总是离她不远不近,对她爱理不理,来了兴致,他会有一搭没一搭同她闲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更多的时候是她在滔滔不绝,而他只是淡淡地应声。即便知道他对自己的话语内容毫无兴趣,只要能听见他懒洋洋的回应,她的心也觉得暖意融融。
她感到他对自己的态度已渐渐发生变化,至少,她认为,他是不讨厌她的,只要不讨厌,就这样相处着,也没什么不好。
凤柔山的天气多变,有时会飘来几滴雨,转眼间又会云雾缭绕,暖融融的日光照进云雾里。
杞萝总是能在天气晴好的时候看到他绽露出舒心的笑意。他斜倚在高大的梧桐树杈上,双手枕在脑后,一身淡紫色的袍子徐徐地垂下来,长风过处,泛着柔光的紫色迷烟荡来荡去,他柔亮微卷的青丝并没有束缚,随意地洒落着,任由它们自由地款款摆动。
她看得出神,即使他闭上双眼,她也能从他的眉目间看到特有的风情,是平时不会轻易流露的温柔与平和,原来,他也不尽是冷心肠的,也或者,根本是她的错觉而已。她想,若是一直这样多好,没有忧愁和怨恨,就这样淡淡的温柔遍布全身多好。
他抬了抬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