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那么轻柔,带动着小树、小草一起翩翩起舞,当一阵清风飘来,如同母亲的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脸庞,带有丝丝凉意,让人心旷神怡。享受生活,不一定要有山珍海味、菱罗绸缎为伴,此刻的一份恬静对于某些人而言却是最珍贵的。
深蓝色的天空中,稀落的残星疲倦地眨着眼睛,周围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龙斌已经坐了一夜,和张须陀一起凝望着眼前这个闭目养神,一身淡雅的男人,直到东方渐渐有些发白了,星儿彻底消逝,迎来了崭新的一天。
十天前,龙斌和张须陀带了一队亲兵微服来到了江都城郊的一座小山村里,他们要印证一件事,把心中的那份震惊化为事实。
村庄里,一座简易的草舍内,他们见到了一个男人,一个曾今掌控天下,如今在天下人心中已亡故的男人,隋炀帝,杨广!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准备,可真当见到活生生的杨广时,龙斌和张须陀还是难掩心中的惊骇,这位曾经暴虐的君主,如今好似一个乡村小民,身上看不出半点威严,有的只是一份悠然,一份随和。
仅仅只是一声“爱卿”的称呼,便让张须陀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而龙斌却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大隋君主,这个开疆扩土,海内臣服的威武之君!暴虐无常,枉杀忠臣的残暴之君!开办科举,招贤纳士的贤明之君!沉迷享乐,罔顾朝纲的昏庸之君!杨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来,宇文化及还是没能替寡人守住秘密,不过也真是难为他了!”对于龙斌和张须陀的突然造访,杨广似乎并没有多少惊讶,只是神色中透着一丝无奈。
“陛下,你这是何必呢?”张须陀老泪纵横,恭敬的拜服在杨广跟前,泣声道:“不管有何隐衷,陛下也不该弃整个大隋江山不顾啊!”
杨广眼中闪过一道愧疚之色,一脸平和的扶起张须陀,柔声道:“老将军珍重,是寡人让你失望了,也辜负了你的一片忠义之心。”
杨广的自责让张须陀感动的无以复加,刚要说话却见杨广把目光看向了一直没有言语的龙斌,神色间带着一丝疑惑,一丝回忆道:“镇南王,寡人看人一向透彻,可你的身上确如蒙上了一层迷雾,让人琢磨不透,其他书友正在看:!”
“陛下,臣只是一个小民,一个简单的小民,或许正是如此,才给您带来了一份困惑吧!”龙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对着杨广说道:“其实,此刻的陛下也许和臣一样,只想当一个不问世事,出尘脱俗的小民!”
杨广轻笑一声,脸上浮现出一丝欣赏之色,问道:“镇南王拥兵十余万,占据山西大部,政通人和,百姓归心,如此实力难道只想当一个小民?就算如此,你又怎么知道寡人和你一样,只想平淡的了却残生?”
龙斌思绪片刻,迎上杨广质问的目光,回答道:“微臣的镇南王是陛下给的,微臣的山西之地还是陛下的,百姓拥护微臣,可微臣拥护的却是陛下,山西依旧还是大隋的山西,陛下可是随时取回,只要给微臣做一个小民,一个居有定所,丰衣足食的小民!”
“居有定所,丰衣足食的小民!”杨广不断品味着龙斌最后语气加重的这句话,脸色上逐渐流露出悲凉之色,他听的明白龙斌话里的意思,可他此生怕是永远无法做到了。
“陛下想做一个小民,平淡的了却残生,是因为对陛下而言,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龙斌见杨广脸上露出一丝动容,知道自己应该已经猜了个大概,继续道:“面对动荡的天下,陛下还有能力中兴大隋,甚至还有没有能力保住自己或者是宗室的性命呢?”
杨广笑了,可笑的却是那么的惨然,那么的悲戚,他以为自己可以在遗忘中度过这一生,可是当被人再一次提起心中的那一份牵挂时,他知道自己依旧是个凡夫俗子,依旧是个丈夫,是个父亲……
望着杨广感情的真实流露,龙斌知道他猜对了,在王伯当和宁儿的喜宴上,看到萧后和建安公主时,他便已经察觉到了杨广诈死的真正意图。
不管杨广在东征高丽句未果后,有多么颓废,多么荒淫,多么暴虐,可他与天俱来的聪颖才华却是有目共睹,作为一个聪明人怎么可能不为自己,以及家人的将来打算呢?
而面对即将倾覆的大隋王朝,作为君王的杨广,结局绝对逃不出一个“死”字,在此死局面前,杨广便想出了一个对策,一个可以保全自己以及宗室的对策,那就是诈死,借用宇文化及对自己的忠诚,让自己死上一回!
趁着自己的积威犹在,天下士子之心依旧偏向于大隋王朝,杨广知道自己一旦身死,那便会有无数势力打着为他复仇的旗号,明目张胆的争霸天下。
只要这样,杨氏宗室便必然被奉为上宾,再不济也能保下一条性命,在这片乱世之中全身而退,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对于亡国皇室而言,还是什么比这更好的结局么?
而一切正如杨广所意料的那样,至少到目前为止,杨氏子孙没有收到半点伤害,就连打着反隋旗号的瓦岗李密在俘获杨氏宗室时,也是礼遇有加,不敢有丝毫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