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红本子,就照着小红本上记的东西说:村里什么时候成立的妇女组织,全村多少男多少女,多少女劳动力,多少妇女半劳动力,多少青年妇女,多少壮年妇女,多少育龄妇女,多少节育妇女。其中,结扎的多少,带环的多少,都给说得头头是道。特别是对南园村妇女参加生产的的汇报说得更具体。有多少一线妇女在参加水稻实验和农田基本建设过程中做出突出贡献,有多少二线妇女在家庭副业生产过程中做了多少贡献。打多少苇帘子,编多少领炕席,搓多少草绳,晒多少干菜,挣多少工分,分多少现钱。她说得不紧不慢不慌不忙,汇报的时候,不咳嗽不打奔儿,不喝水不擦汗,随随便便,清清爽爽,整个过程连一处拖泥带水的地方都没有。偶尔用小手指缕一下耳边的头发,偶尔用左手的中指抹一抹两道眉毛。
郑领导开头还有些担心,到后来就被江来给迷住了。
他的眼睛都看直了,他心里想,我怎么才发现这么个人才呢?江来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捋一下头发,抹一下眉毛,都是那么的优美那么的诱人那么的舒适。江来的一个汇报就把郑领导给攉住了。郑大主任在心里得出了一个新结论:江来比万小非还厉害。
中午吃饭的时候,江来负责给各位领导端菜倒酒,她不上桌吃饭。
郑主任几次叫她上桌吃饭她都没坐下。郑主任就命令大老方给江来下令,叫她上桌来吃饭,大老方根本不听郑主任的,说,她一会儿再吃,她现在有任务。
郑主任看看大老方不听自己的话,心情就有点不太愉快。
他说:“有什么任务有任务,现在叫她上桌陪领导吃饭就是任务。”
大老方站起来,给江来使了一个眼神,说:“来来来,江来,你坐这儿,你来陪领导喝酒,我给你们端菜倒酒,来。”
江来一看脱不过去了,就只好坐在郑主任的身边,她给自己的酒杯里倒了一点点白酒,看着郑主任和县里的领导说:“各位领导,实在抱歉,我本来能喝点酒,只是我家的孩子太小,才不到六个月,正是吃奶的时候,为了革命的下一代,你们就饶了我吧,啊,郑主任?”
江来这样一说,郑主任就没词儿了,就不好意思硬叫她喝酒了。
这时村里的杨会计突然趴在郑主任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话,郑主任立即来了精神,他用眼睛盯着江来说:“江主任,你不够意思呀,我怎么听说你家的孩子不吃奶,净吃奶粉呢?”
江来也不置可否地说,是,我家的孩子奶不够吃,得喂点奶粉。
郑主任来了气氛,说:“江主任,你不对劲儿呀你呀,你没说实话呀你呀,喝!这酒得喝呀!你这是没瞧起咱们的女县啊!”
郑主任说完就给江来倒了满满的一大杯白酒。
大老方站在旁边说江来:“江主任,郑主任都给你下命令了,少喝点吧,给郑主任点面子!”
江来别人的话可以不听,大老方的话她就愿意听。她看了大老方一眼说:“不好意思,叫各位领导操心了,来,我先喝一小口,表示表示,算是给大伙喝口倒欠酒吧。说完轻轻地喝一小口。”
然后她又给在坐的各位领导一人倒满酒,说,这样吧,我先给大伙唱支歌吧,就算是一支祝酒歌,唱好听了你们就饶了我,我实在是不能喝酒。老郑一听江来要给大伙唱歌,立刻来了精神,他张着大嘴,涵拉子流星带头鼓起掌来。江来镇定了一下情绪,清理一下嗓音,整理一下衣服,用手拢拢头发,就从容不迫地唱了起来……
金杯斟满马奶酒,
噻啰噻啰噻……
我们大家干一杯,
大家干一杯……
银杯斟满马奶酒,
噻啰噻啰噻……
我们大家干一杯,
大家干一杯……
这是一支江来老家妇孺皆会的祝酒歌。
这几年江来在外面工作也学会不少歌曲,但是她心中一直忘不了家乡的这首祝酒歌,这是她从五岁时就给客人们经常唱的一支歌。今天她突然就想起了这首歌来,更没想到这首歌儿竟然还能给她解了围。郑主任听得入了迷,提议江来:“来来来,江来再给大家多唱几首歌,再唱几首歌,你就不用再喝酒了。”
这个建议果然很好,江来本来就爱唱歌,而且唱的都是家乡的小调。既然开口唱了就不要再扭捏着不好意思,干脆就大大方方地再给大家伙唱几支吧。她给大家伙唱了一支《江南春色》,又唱了一支电影插曲《边疆处处赛江南》,最后又唱了一支《人说山西好风光》。这几支歌曲都是难度很大的歌曲,而且都是江来念书时自己喜欢唱的歌曲。她曾经在工作队时唱过一回,没想到今天又出了一把风头,还给自己解了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