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命谭守德等几名心腹家人将一对无耻男女绳捆索绑,抬至花园中的假山下,扔进一个事先掘好的深坑内,
“什么……活埋了,”采菱瞠目结舌,觉得遍体阴寒,“他们的行藏隐秘,如何会被察觉呢,”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谭少山说:“五姨太恃宠而骄,久已招致众姨太的不满,忠厚老实的敢怒不敢言,逞强好胜的心怀叵测,除了在老爷面前搬弄口舌,还随时收集关于她异端劣迹的证据,”
“那么,暗中作梗的人究竟是谁,”
谭少山犹疑了片刻,吞吞吐吐地说:“是……是二太太,”
“啊,”采菱惊诧莫名,想不到慈眉善目的宋姨太居然掩藏着一副蛇蝎心肠,难以置信地说:“可是,老爷就这么安忍无亲,竟不肯给五姨太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妒火中烧之际,哪里还顾得上念及旧情,”谭少山说:“当夜老爷亲临花园坐镇,为防止五姨太和田可相大声呼叫,特意让人用核桃塞住他们的嘴,五姨太泪流满面,磕头如捣蒜,却终究沒能唤起老爷的一丝怜悯,唉,那一年天赐少爷还不足两岁,”
“如此看來……”采菱忽然疑窦丛生,“谭家唯一的儿子也许是田某人的后代,”
“极有可能,”谭少山面色沉郁,说:“所以老爷讳莫如深,次日就下令封锁花园,凡是参与其事的人都作了相应的处置,或是遣返原籍,或是寻衅纠过送进了牢狱,由于我爹一贯忠心耿耿,得以侥幸过关,后來有一晚他酒醉失言,才把这一段盘根错节的悬案透露给我,”
“事实上老爷的苦心孤诣并未达到滴水不漏的目的,”采菱喟叹着说:“否则谭府也不会有花园闹鬼的传闻了,”
“那些传闻多半是捕风捉影,沒有几人能够掌握真正的内幕,”
采菱缄口不语,似乎明白了老管家暴毙的确切原由,只因无法泯灭早年纵恶帮凶的印象,一份沉重的负疚感始终积压心头,以至于杯弓蛇影,旧疾突发,少山迟迟不愿泄漏实情,大概也有替父亲保留声誉的孝思在内,恍惚间发觉,整个谭府仿佛一座鬼影幢幢的阎罗殿,若要摆脱禁锢和折磨,除非等到投胎转世的时候,
见她神思不属,谭少山以为自己的肺腑之谈已经起到了震慑作用,和颜悦色地劝慰道:“你也不必紧张,至少咱们目前的情形还算差强人意,如果铤而走险,未免太不明智了,记得从前你爹曾讲过一句话,‘知之非艰,行之惟艰’,很多事情都是想起來容易,做起來却难于登天,”
采菱依然沉默,目光深邃莫测,此刻已过午夜,寒气侵寻,冷瑟无比,两人宽衣上床,不由自主地依偎一起,许久不曾同居一室,少不了一番柔情密意,采菱即使兴趣索然,也沒有峻色拒绝,痴痴地望着帐顶,任由少山恣意温存,
滑若凝脂的身躯随着情郎的冲击轻轻颤抖,零乱不堪的思绪却飘向虚无空荡的远方,时而想象着五姨太临死前的惨状,禁不住惊心悼胆,毛骨森竦,时而忖度着老爷变化无常的性格,猜不出宽厚与粗暴各占据了多少比例,她忽然产生一个奇怪的念头,自己和老爷的境遇倒有几分相似之处,同在自欺欺人的幻象里挣扎,只不过老爷引以为憾的是血胤不明的独子,而令她黯然神伤的是一段参差错落的情爱,
谭少山纵横驰骋了一阵,却不见采菱有任何激动的表示,不免心灰意冷,旋即不攻自破,弃甲倒戈,屋里又归于沉寂,只能听到一片微弱急促的喘息声,
过了一会儿,采菱如同梦中呓语般地说:“少山,你还喜欢我吗,”
“当然,”谭少山的口气里透着疲惫,“就算今生做不了夫妻,你也是我最钟爱的女人,”
采菱凄然一笑,觉得他的信誓旦旦就象天外仙音一样渺不可闻,却也沒有继续追问,侧转身子,将谭少山的一条手臂拿在眼前,微启樱唇,用两排洁白如玉的牙齿在上面轻轻摩擦,
“别这样,我最怕痒……”谭少山忍不住笑道,另一只手抚摸着采菱的秀发,
不料话音未落,她竟猛地一口咬了下去,凶狠的气势犹如饿狗在吞噬一块骨头,谭少山感到一股钻心的痛楚,拚命拉扯也不能挣脱,却又不敢高声叫喊,咧着嘴“嗞嗞”吸气,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出,直疼得几欲昏厥,采菱才渐渐松口,
“你干什么……”谭少山低声呵斥,又惊又怒,看见自己的手臂鲜血淋漓,齿痕宛然,
“在你身上留下一个印记,教你这辈子无法把我遗忘,如果今生注定无缘,但愿它能保存到來世相见的时候,好让我拥有识别你的标志,”采菱慢声细语,幽暗的烛光里,白皙的脸庞若隐若现,唇角残留一丝血迹,似笑非笑的神情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谭少山如堕云雾,瞬间忘记了一切痛苦,呆呆地凝视着采菱,一份前所未有的怵惶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