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山已经说得眼含热泪:“念月知道自己不行了,就把月儿委托给众乡亲,并要求我们把她最后画的几十张图还有她写的好几本记录送出去,说能给我们换回来今年的口粮和明年的种子。我们赶紧追问她还有什么亲人?我们得给孩子认亲去。她却哭了。她从来没在我们面前流过泪,她生孩子时男人被抓走,也没在别人面前流过泪,可是这时她却流泪了。她说为了月儿好,就让乡亲们收养她吧。她忍受了不知多少痛苦才和家庭彻底决裂,划清了界限,不能再让月儿受同样的罪了。正好我们都姓李,就让她做我的女儿,好有个安定的家,同时拜在场所有人为干爹干娘,她只求乡亲们一件事,就是送月儿念书,并时刻提醒孩子,一定要争气,要有良心,别忘了乡亲,长大后必须要飞出大山,记住回来帮乡亲们造福,不许留在村里赖着不走。
当时她已经在痛苦中煎熬多时,神智有些不清,我们听到的话很矛盾,不知她到底要孩子怎么样?一会儿说出去,一会儿说回来。我们就都记下来,一并告诉慢慢长大的月儿。
黎明来临时,满天都是红色,象是喷了一层血。奄奄一息的李念月突然睁圆了眼睛,怒视着阳光刚刚染红的后山嘴,说她真想留在那儿,炸平那个山嘴。然后就咽气了。我们都听不懂她的胡话,就依她的话,把她‘留’在了那里。直到今年月儿才明白她娘的话,要把那个山嘴炸开修路。她说从那里修路最科学。”
柯冰听得热泪盈眶,而李贵山早讲得老泪纵横。不知从什么时候,屋里已经坐满了人,都在回忆那段令人伤心的往事。大家用一种近似哀求的目光看柯冰,那是一种无比殷切的目光,仿佛在说:“以后月儿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对月儿好一些啊!”
柯冰突然感觉到一种沉重,仿佛自己背上了一副担子,沉重的同时又很甜蜜。
人们还在七嘴八舌地说一些李月成长的往事,齐夸月儿有出息。单说一年四季上学路上的艰辛就说不完,而她却在这样艰苦条件下考上了大学,简直是个奇迹。
为了供李月上学,李贵山把家里能卖的几乎都卖了,大家也把能捐的都捐了。半山村实在穷啊!终于撑到最后一年了,李月可以自立了,她娘泉下有知可以瞑目了。
人们还在顾念李念月为半山村带来的好处:“由于她画的那些图,后山才来了驻军,半山村才跨入现代文明,而且每年都可以到军营里背粮食。”
同时人们也更加认可李月:“月儿这孩子,实在是太懂事了!她没有因为她娘的功德而觉得应该接受乡亲们的恩惠,而是对每一个乡亲都心存感激!”
面对乡亲们殷切的目光,柯冰不再感觉是“委托终身”那么简单了。在大刚的家乡,柯冰受到的款待太热烈了!不但酒肉不断,而且争相邀请。在半山村所感受到的则是乡亲们的感恩图报和力不从心。
柯冰才发现,自己以前对贫困山区的理解太肤浅了!他该如何为这里的乡亲们做点什么呢?他首先想到的是钱。自己出来时是帮家里送货的,收了一笔货款。他留出了两个人足够的路费后,多余的钱都用来买高价的山货,让乡亲们以买卖的形势接受他的资助,找给他的零钱都给了向他问候的孩子们。
离开半山村时,全村老少一起为他们送行。山民们一定要帮柯冰把他买的山货送出大山。
柯冰发现出村时走的方向与他进村时正好相反。说明他来时的确走错了方位。难道为他指路的村姑真的是山神?那么她幻化的肯定就是李月的母亲!
回想当时她说过的话:“你到底是想去半山村呢?还是要找那条路?”
乍听这句话似乎两者是一回事,现在想想,两者截然不同。如果当初自己一定要找进村的路,就要再围着大山转到村子的另一侧。而他在“神”的指引下,直接抵达了目标。
当大家继续前行时,柯冰收到了孩子们的大礼。全村的孩子们一起站在山口齐喊:“柯叔叔——你啥时候娶月姑姑过门啊——”
单独听到这样的“问候”时,柯冰只感到甜蜜,当听到所有的孩子一起高喊时,柯冰顿觉热血沸腾。仿佛一种责任,一个使命,一副担子,在全村人殷切目光的注视下,放在了自己的肩上。
呵护李月,并与她一起帮助半山村脱贫致富,不仅成了他生命里的责任,更成了他灵魂里的重担!他在孩子们的喊声和乡亲们的殷切注视下,豪情万丈地承接下了这幅胆子和使命。
柯冰笑着回身对孩子们挥手,其含义并非告辞,而是向孩子们保证,自己一定不负使命!
突然柯冰看到一起向他挥手的孩子们身后,站着为他指路的那个村姑,慈祥地微笑着向他挥手告别。
李月始终喊他“冰哥”,无论在乡亲面前还是单独面对,仿佛他们是一对兄妹,但在这一刻,他的灵魂已经连生命一起全部交付给她。
从那以后,柯冰便彻底改变了态度,绝不亵渎他们的感情,不再对李月有任何非分之想,只一心一意地对她好,而不肯有任何身体上的图谋不轨。
往事如烟,每当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