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醉了,胤礽已经整个趴到了桌上,却依旧坚持着喝着,满脸的红晕,笑容却是近乎晃了胤禔的眼睛。
胤禔一手握着杯子,另一手手指腹在胤礽脸上摩挲着游移,嘴里呢喃着他的名字,一会儿是‘太子爷’,一会儿又是‘胤礽’,‘保成’。
胤礽偶尔应个一声,微眯着眼睛似乎是很享受。
当自鸣钟指向的时间已经过了戌时,胤礽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滴酒,彻底栽倒桌上闭上了眼睛,手也垂了下去,手中握着的杯子掉落地上,‘哐’的一声便碎了。
尚存一丝清醒的胤禔推了推他的肩膀,见他真的睡着了,便想叫屋子外头候着的人进来,只是话到嘴边却又鬼使神差地绕了回去,手指依然留恋地在他的面颊上逡巡,双眼定定地看着醉酒睡着了而显得分外无害温和的面前人。
最后胤禔拖着他的腰他把扶了起来,半拖半抱着把人弄上床,帮他脱了靴袜和外衣,吹灭了灯自己也爬上了床,与他合榻而眠,盖着同一床被子拥着他慢慢睡了过去。
窗外夜空中悬着的月亮不知何时隐到了云后去,最后一丝光亮也退了去,隐隐约约间,有花香浮动,是开到露台边来的,那正灿烂着的石榴花。
寅时过后,天才蒙蒙亮之时,胤礽先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睡颜,愣了片刻才慢慢想起来昨晚他与胤禔喝酒,喝醉了说了很多糊涂话,然后便与他在同一张床上睡了一夜。
叹了叹气,胤礽轻推开他还架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坐了起来,发了好一会儿呆,心绪才终于渐渐平复下来,自己一夜未归,何玉柱想必也在外头守了一夜,思及此,便想叫他进来,正欲开口,身边睡得正香之人又翻了个身,打断了他就要出口的话。
撇了撇嘴,便也做了罢,干脆就伸手勾过了一旁架子上搭着的衣服,穿好便下了床,要推门出去的脚步却又因为目光被窗外那几乎开到屋子里头的来的花吸引而顿住了。
原来他这屋子外头也有一棵石榴树。
胤礽走上前去,在窗边站了片刻,那艳红的花朵比昨晚看着还要俏丽许多,奔放张扬着,是他喜欢的模样。
于是心情一下便好了不少,嘴角也微扬了起来,又站了片刻转身正欲走瞥见一旁书桌上凌乱堆着的各种书册下头似乎压了幅画卷,一时好奇,胤礽便走了过去。
压在上头的书一本接着一本被拿开,下面的那幅画终于是露出了全貌,而胤礽却是彻底愣住了。
画上描绘的便是这窗户外头的榴花,几乎与他眼见的场景一模一样,而让他诧异的则却是画旁的那首题诗。
上林开过浅深丛,榴火初明禁院中。
翡翠藤垂新叶绿,珊瑚笔映好花红。
画屏带雨枝枝重,丹宪蒸砂片片融。
独与化工迎律暖,年年芳候是熏风。
这首诗,他虽然已经没了多大的印象,却也还记得那是他自己写的,是上一世的他写的,当时也不过是偶然得见榴花姿态迷人,一时有感而发便写下了这首戏作,过后连他自己都忘了,却没想到胤禔竟然一字不差地给记了下来。
指腹摩挲着画上那娇艳欲滴的艳色花瓣,胤礽的心头五味杂陈,前尘往事就这么一幕一幕在脑海中浮现起来,那些痛苦的,不甘的,绝望的过往,是他原本以为已经淡忘了不愿再想起来的回忆,却其实,一直都是如斯鲜活如初。
心中一直以来的猜测得到了佐证,胤礽一时间竟然说不出是愤怒还是庆幸,愤怒的是他差一点就被他给骗了,而庆幸的却是,原来他自始至终都不是一个人。
“你在看什么?”
胤礽抬起头,胤禔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坐在床边目光复杂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