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太后注意到了同治皇帝的目光,转过头看着他,同治皇帝被那双熠熠生光的凤目吓了一大跳,不自觉的想要避开她的目光。
“皇帝看看吧。”慈禧太后将折子推到了他的面前。
同治皇帝小心地将折子看完,便一言不发的等着慈禧太后的训话。
慈禧太后等了一会儿,看到同治皇帝竟然一言不发,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皇帝觉得,胡光墉这事儿应该怎么处置为好?”
“回额娘的话,儿子以为……”同治皇帝嗫嚅了一会儿,说道,“若是此事属实,便该当治胡道的罪,只是……”
“只是什么?”慈禧太后盯着他的脸,追问道。
“只是……此事也许别有隐情,当令有司详查,”同治皇帝注意到慈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由得低下了头,“也可听听胡道自个儿怎么说……”
“皇帝看清楚!这折子上说的很清楚,人赃俱获,皆已收押,犯法情事,供认不讳!”慈禧太后的声音习惯性的高了起来,“而且下面是闽浙总督、福州将军,福建巡抚和船政大臣联名具奏!皇帝是想说,这些个封疆大吏,在诬陷一个候补道员么?”
“儿子糊涂!额娘息怒!”同治皇帝腿一软,差一点便要跪倒。
“折子里已经说了,是左宗棠的放纵之故,这折子明里是冲胡光墉一个候补道台去的,实则是冲着左宗棠去的!皇帝连这都看不出来么?”
“儿子糊涂!额娘息怒!”
慈禧看到同治皇帝一脸惶惑的样子,心中失望之极,刚要再出声训斥,突然看到总管太监手里托着一摞奏折快步走了进来,便收住了下面的话。
总管太监甚是机灵,觉察出了西暖阁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头,在呈上今日军机处刚刚送来的折子之后,便匆匆忙忙退了出去。
慈禧太后瞥了一眼新送上来的折子,又看了看架子上的西洋金座钟,叹了口气。
今天因为教皇帝批折子,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
慈禧没有再理会同治皇帝,她看到新到的折子上最上面的是左宗棠的折子,便取过来看了起来。
“……道员胡光墉素敢任事,不避嫌怨,从前在浙历办军粮军火,实为缓急可恃。咸丰十一年冬杭城垂陷,胡光墉航海运粮,兼备子药,力图援应,载至钱塘江,为重围所阻,心力俱瘁,至今言之,犹有遗憾。臣入浙以后,受任益专,卒得其力。实属深明大义不可多得之员。唯切直太过,每招人忌。……臣稔知其任事之诚,招忌之故。”
“……至臣军饷项,全赖东南各省关协接济,而催领频仍,转运艰险,多系胡光墉一手经理,遇有缺乏,胡光墉必先事筹维,借凑预解,洋款迟到,即筹借华商巨款补之,臣军倚赖尤深,人所共见。此次西征底定,核其功绩,实与前敌将领无殊……兹就胡光墉呈报捐赈各款,合计银钱米价棉衣及水陆运解脚价,估计已在二十万内外,而捐助陕甘赈款,为数尤多,又历年指解陕甘各军营应验膏丹丸及道地药材,凡西北备觅不出者,无不应时而至,总计亦成巨款。其好义之诚用情之挚如此……”
看完左宗棠的这道推重力保胡雪岩的折子,慈禧太后的眉头刹那间皱紧,脸上也如同罩了一层寒霜。
同治皇帝小心地看着慈禧太后,尽管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他的亲生母亲,但直到现在,他也难以猜到她的心思。
慈禧太后放下了左宗棠的折子,又拿起沈葆桢的折子看了一遍,沉吟良久之后,用朱笔在折子下面批上了“交部议处,钦此。”的字样。
数日后,官道上,一骑驿马向前飞奔,马蹄激起了道道烟尘。一番马不停蹄之后,驿卒奔入陕甘总督行辕,交卸了背上的文件之后,便又出发了。
很快,一位书办便将送来的廷寄呈到了左宗棠的面前。
左宗棠此时正看着一封书信,信是周开锡写来的,周开锡在信中以“病势危重,恐命不久”为由,委婉的拒绝了左宗棠要他来西征军行营效力的要求,正惹得左宗棠恼怒不已。
而当左宗棠看着新到的廷寄上写的对胡雪岩“着将闽浙候补道胡光墉褫夺黄马褂,降一级调用,并罚俸一年,出船政提调吴仲翔治伤银三千两”的处分时,一时呆若木鸡。
左宗棠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朝廷会做出了这样一个处分决定。
与此同时,同样的廷寄,也到达了船政衙署。
“想不到朝廷只是降了他的级,罚了他一年的薪俸了事。”林义哲叹息了一声,对徐润说道,“可惜了先生一篇锦锈文章。”
“这样其实也不错。”徐润呵呵一笑,说道,“老朽本也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噢?这当中的曲折,先生说说看?”林义哲道。
“大人可知,为上者最忌臣下的,便是居功自傲,”徐润道,“此次沈大人联合闽省督抚将军参劾于他,朝廷见其激惹众怒,必然得给闽省官员一个交待,而我在折中又点明是左宗棠放纵其认意胡来所致,所以他的处分是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