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事由不得你!彩礼我已经送过了!”
启勇看到爹鬓角星星点点的白发不敢再吭气了。乡间的习俗,要是送了彩礼男方悔婚的话,彩礼是不退的。要是女方悔婚,彩礼则要原封不动地退回来。既然彩礼都送过了,再悔婚不是踢踏家里的银钱嘛,况且他这些年念书已花了家里不少钱。
启勇低着头不言语,进财知晓娃不乐意成亲,他气得从炕上跳下来铁青着脸和敢为到麦场上铡牛草去了。进财生了启勇的气,儿子大了竟然不理解做爹的难处。要是早上几年,他一巴掌就抡到他脸上了。在麦场上铡草的当儿,敢为劝说着爹:“启勇的事就先缓缓吧!”
“年纪都到山粱上了还敢再缓!”进财生气地说:“我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他把媳妇娶了再去上军校,没人拦着他嘛!”
“他不想成亲是怕屋里有了媳妇,念书分心哩!”
进财没好气地说:“家里有我和你娘哩,他分得啥心嘛!”
敢为没能劝得动爹,铡完草的当天他就带着柳莲进了城。进财则开始忙起了启勇的婚事,家具已来不及做只能花钱买现成的。好歹成亲的被褥,燕儿在几年前就准备好了,也破费不了多少钱。启勇成亲是借用敢为的窑,敢为临走的时候本想把窑里的家具留给启勇。进财不乐意他这样做,敢为窑里的旧家具他一件也不打算给启勇用。新家具、新被褥、新衣裳一溜儿的新,这才叫成亲嘛!敢为只好赁了二豹家的一孔闲房子,把家具暂时寄存在了他家。
当进财把一对红漆柜子和桌子从院门里拉进来时,启勇知道他娶亲的事已无法挽回了,他只能默默听从爹的安排。爹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扭不过他。启勇耷拉着脑袋像丢了魂似的闷闷不乐,爹要他成亲,这原本是好事。但他常年不在家,屋里留个媳妇守空房,这不是害了人家女子嘛。启勇从媒人嘴里得知,他未过门的媳妇名叫秀秀刚交十六。人长得倒也端庄,手脚也勤快,是个实打实过日子的庄户人家的女子。要是成了亲,媳妇以后就要守活寡了,启勇想一想都觉得于心不忍。
要成亲了,启勇一点也没有要做新郎官的准备,他像头吃了盐的毛驴一样焦躁不安地在院里转来转去。进财知道他急着要走,他心想当启勇成了亲让他和媳妇睡上两夜,这小子一旦尝到了女人的甜头就不会这样失魂落魄了,到了那时他怕是还会念他的好哩!
启勇成亲的日子定在了正月二十四,打个喷嚏拉泡屎的时间就到了。这一天是一年里难得的嫁娶的吉日,阴了多日的天空也在这一天放睛了,红哇哇的日头照得大地像铺了一层金子。启勇骑着雇来的枣红马跟着迎亲的队伍在唢呐声中上了路。到了太阳偏西时新媳妇坐着花轿回来了,新郎官却不见了。村人看到这情景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进财急得额上都冒出了虚汗,他隐隐感到出了事。去驴蹄岭迎亲的是明娃和村里几个半大后生。进财悄悄把明娃拉到院门外盘问起来,当他得知事情的原委,两眼一黑晕倒在了地上。
启勇是在回来的路上突然逃走的,他和迎亲的人在丈母娘家里吃过丰盛的酒宴就领着新娘子上了路。一路上响器班子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两个轿夫也格外的卖力把一顶花轿晃得跟荡秋千似的。听着新娘子在轿里的大呼小叫声,这伙人全都大笑起来,唯有启勇阴着脸闷闷不乐地骑着马走在花轿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