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金大把抽大烟称做“福”,对他来说能抽上一口烟,也许是世间最幸福的事了。"进财笑着从兜里摸出一块光洋递到了刘金大手里。刘金大接过光洋屁颠屁颠地跑到福禄寿“福”去了。看着他摇摇晃晃离去的背影,进财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滋味。这人年纪和他差不多,兜里却连一块光洋也拿不出来。可说他可怜吧,这人卖自己的老婆娃娃,做下了不为人齿的事,是个十足的败家子!说他活该吧,他惜儿打惶的可怜样子让人看了就想落泪!
吃罢晚饭,进财已拿定主意决定接手刘金大的田地。这么好的机会一辈子也难遇上一次,即使他不买别人也会买了去。买地首先要过刘金泰这一关,他是刘姓中拿事的人,只要他没二话这桩买卖也就做成了。进财从窑后拿出一张完好的狐皮,提着向刘金泰家里走去。半年前他上山砍柴时遇到后山的一个老猎户,老猎户摔断了腿在山屹崂里躺了两天都没遇到人。他背起老猎户翻过麻姑山一直把他送到家,老猎户处于感激送给他这张珍藏了好多年的狐皮。这张狐皮通体雪白从嘴尖到尾巴有七尺多长,本来他留着准备给燕儿做一件围脖的,为了置地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刘金泰正在偏厦里拔拉着算盘和冠虎盘算着,这几个月烟馆所分得的红利。自从活神仙关门后,他一个月分到手的大洋比平时两个月的还要多。看着桌子上堆成山样的光洋和铜子,这父子俩笑得嘴都笑歪了。照这样干下去用不了几年,他就能给几个儿子每人都盖建一套院落了。进财从门里走进来后,刘金泰愣了一下赶忙把他招呼到堂屋里坐下,他可不愿让外人看到他家里成堆的银钱。刘金泰眯着眼睛瞟了一眼进财放在桌子上的狐皮,就知道他的来意了。本门后生早已把刘金大去找进财的事告诉了他,他要猜得没错,这娃肯定是为金大的十几亩地而来的,况且他还带来这么一件贵重的礼物。刘金泰微笑着意味深长地说:“财娃子,这几年光景过得还不错吧!”
刘金泰话里有话,进财嗫嚅着说:“糊了张嘴,没饿肚子罢了!”
“娃,听说你要置地了!”刘金泰歪着头直愣愣地把话摞了出来:“准备买谁家的地啊?”
看来啥事都瞒不过这人,进财心一横索性把话直着端了出来:“叔,我也是被金大叔缠得没法子了,过来问问你,还请你给晚辈拿个主意!”
进财温顺恭敬的样子立刻打消了刘金泰对他的敌意,加上烟馆刚刚分得了不少红利,刘金泰这会儿心情似乎不错。他仰头大笑着说:“财娃子,你自己拿注意好了!”
进财摸不透刘金泰的意思,他毕竟是要买他族人的田产,他怎会如此爽快。进财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刘金泰的底细:“叔,我过来问一下,看你对这事啥看法?你要不同意,我马上回了他!”
“这个败家子!”刘金泰骂了刘金大一句,气哼哼地说:“他敢卖,你还不敢买!想买就买吧!”
老辈人常说“肉烂了还在锅里,胳膊折了还在袖子里”像这种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好事,依刘金泰的性子进财不相信他会这样心平气和丝毫不加阻拦。刘金大再怎么不好也和刘金泰是同一家人,两家人还要在一个祠堂里烧香磕头哩。进财怕刘金泰给他设下套子,进一步试探着他:“叔,要不这样!你先把地给他保管起来,当他将来有了钱再把地赎回来!那么多的地,全卖掉怪可惜的!”
刘金泰冷笑着说:“财娃子,我咋能接手金大的地呢?这不是让人在背后说闲话嘛!”
进财这才意识到,刘金泰确实没法接手刘金大的田产。刘金大是抽大烟抽败家的,而狗旦的烟馆有刘金泰的股子。刘金泰要是置了刘金大的地,村人也许要在背后戳他脊梁骨,说他挣着昧良心的钱把自家人往绝路上逼哩!人言可畏,尤其是对刘金泰这种死要面子的人。想到这些,进财也就释然了,他委婉地对刘金泰说:“叔,那我先接手几亩种着!当他啥时候有钱了,随时都可以把地再赎回去!”
“你全接了吧!”刘金泰恨铁不成钢地说:“那个败家子这辈子也赎不回来!还好,这娃也算有点良心,没把地卖给外人!”
刘金泰的言外之意进财心中清楚,他要是不接手刘金大的地。刘金大也许就会把地卖给王姓人,这是刘金泰最不愿看到的事。既然刘金泰这个态度,进财也就放心地置下了刘金大的田产。当着中人的面签字画押后,进财把自家这几年存下来的连同借来的一百多块光洋,一把推到了刘金大面前。看着满满一桌子白花花的光洋,刘金大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么多银子足够他抽大半年上档货色的烟膏了。他把地契一把塞到进财手里,搂起用红布包着的光洋就向狗旦的烟馆里跑了去。卖地得来的钱,让刘金大在福禄寿又重新快活了半年的时间。当他卖无可卖不得不再次屈尊在村人脚下抽“饿死鬼”烟时,被狠心的狗旦像踢一块臭狗屎样给踢出了烟馆的大门。刘金大已经变得一贫如洗,如同一堆榨干了油的棉籽再无油水可榨,狗旦当然不会再让他舒舒服服地躺在烟床上做神仙了。断了烟的刘金大,没能挨过这个冬天就疯掉了,见了人只知道流着口水“嘿嘿”地傻笑。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