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刚停院门就被推开。钱大拿带着四个五十岁左右的半老汉子走了进來。这四人个个穿戴破烂。入了秋还打着光脚板。皮肤黑得发亮。但嗓门却是不小。赫兰听到动静也从屋里踱步出來。四人看清赫兰后激动的打千下跪。当先一个说:“标下那隆见过将军。”后面三人依次翻身单膝跪倒行着前清军礼。嘴里分别说着“标下哈里扬请将军大人安。”“标下格伦古见过参将大人。”“标下喇都给将军请安。”说完后四人低头单掌伏地。双肩却不住抽动。显然是激动非常。
赫兰熟练的做了个单手抬起的动作。眼睛也有些湿润:“都起來吧。兔崽子们。现如今大清早沒了。甭行这些旧礼。”
第一个打千的那隆低头说道:“标下等人心中。无论大清还是民国。哪怕是日本人坐了天下。将军都是标下们的将军。礼绝不可废。”
第二个叫哈里扬的也接话:“若是给老娘知道标下沒给将军请安。非把标下的腿打断不可。”
格伦古是第三个。接着说道:“不是将军救我。哪有格伦古活命到今天。标下今生只跪将军。”
最后一个也是最年轻的喇都带着哭腔说:“将军不是忘了我们这几个快死的家伙了。只要能见到将军。标下愿给将军天天叩头请安。”
赫兰换了厉声:“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沒得让人看了笑话。爷还有事儿指着你们呢。这一个个病秧子狗屁倒灶沒志气的。都给我滚。”
哈里扬赶快答道:“回将军话。标下们吃得下饭拿得动刀。将军但有差遣吩咐就是。”
格伦古也争着说:“将军用得着标下几个那是标下们的造化。爷您说吧。指定误不了爷的差使。”
赫兰这才喝道:“才几天不见到成了病泥鳅。我來给你们引荐。这位是国民政府第一战区巡视官马大人。放在前清那档子可是领着皇命的钦差。快來参见。”
四人抬头顺着赫兰手心捧指的方向看清了马丙笃。又纷纷低头请安。不过这次的请安用语就沒有那么规整“标下给马大人请安。”“马长官吉祥。”“钦差大人在上。小的给您叩头啦。”。最沉稳的是那隆。一边低头一边斜眼又瞅了马丙笃。嘴里含糊着:“小人请马老爷安。”沒有一个按照军中旧例行礼貌的。显然是沒把马丙笃当成原來的上司。
马丙笃也不虚抬。上前两步实实的搀扶四人。嘴上客气道:“我可不是赫将军。再说国民政府也不兴请安了。诸位年纪不小。快快起來吧。”
这四人还是单膝跪在地上动也不动。直到赫兰吐了声:“沒出息的。都起來吧。”四人这才从地上趴起。年纪最大的那隆闪了闪腰。两次用力才站直身子。马丙笃看向钱大拿有些询问的意思。钱大拿悄悄伸出双手做了个我也不清楚的手势。
赫兰这时转身面向马丙笃说:“让马巡视官见笑了。这几个都是我的老部曲。三十年前可是这北平城水里的霸王。整个河标营水性最好的就是这么几位。您在四九城儿打听打听。这几位都是有名有号的主儿。这个那隆人称大螃蟹。水下闭气能有一刻钟。哈里扬这家伙名号是河狸子。水下岸上都有一手儿。格伦古脚稳力大。撑船一天也不停赛过火轮船。天津卫后调來的。赛火轮说的就是他。最后哭鼻子的喇都您也别小看。这小子袭着三等奉恩将军的爵。不过生在广东海边儿。一身好水性。在广东就得了个鯻头鱼的外号儿。”
马丙笃听完知道赫兰找的这几人确实有本事。也用了诚恳的语气向四人拱手道:“几位老英雄。失敬了。屋里请。咱们里边儿说话。”
把几人进來后。马丙笃又让曹证在隔壁饭馆采办酒菜。不大功夫伙计们流水般把菜送來。房中支的临时饭桌上赫兰还是推让马丙笃坐了首位。酒互敬了几巡。马丙笃又把从北海运书的计划讲了一遍。几人闻声都不言语。
赫兰看了一眼几个老部下。有些感慨的说道:“马长官。三十年前我虽顶个三品参将的衔儿。名义上归着河道总督军门的节制。可是实际归内务府管着。连一天的河务漕运也沒干过。您当我做什么了。我这差使其实就是给老佛爷通通下水道。让她老人家从宫里到颐和园坐船方便。北京城里外里各处海子我们可是都淘到了。这水面儿上哪处儿能行船。哪处儿能藏人。哪个沟子接哪条茬。我这几百号弟兄都是清清爽爽。
这差使也是荫着我祖上的军功得來的。虽然沒多少油水。放在太平光景天儿也能混下去。可是自打英吉利和法兰西两国兵马到北京城后世道就开始变了。尤其是庚子年那会子。今天早上还说你忠。晚上指不定就传旨杀头。要说我老赫也不是混吃等死的主儿。我就寻思大清到底是怎么着了。举人们闹上书我也去看过热闹。那时节人人讲维新。光绪爷也下旨变法。我听说维新的好处还真以为大清要翻身了。沒成想维了三个月这事儿就黄了。
维新黄了沒几天。有天晚上來了个广东口音的人找我。把我请到一个院子里。说是军机章京有事托付。我一直吃的水上饭和军机处哪里有半点关系。正纳闷呢。出來个自称什么南海的托我潜游到瀛台上送信。细细一说我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