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的那两腿均踢在此人脖子上,现在只是晕了过去,气息却是未断。迷糊先行搜身,从此人怀中取出一条毡卷,一把匕首和一个金属微章,另外还有些生肉果核,想必是食物。迷糊用湿过水的绳索把此人捆了又捆,然后一起抬到帐前,只等清醒就行审问。
马丙笃叮咛小道士和迷糊等几个负责看管,把那条毡卷、匕首和微章带进佛塔内室,这时伍泰西等人已经获悉捉住了林中之人,也都起身披衣,拧亮马灯,一起查看马丙笃带进来的三样东西。
毡卷呈浅紫色,表面绘有纹样,与洞中黑石盘上的花纹相近,只是受了雨雾有些膨大,湿漉漉的能滴出水来,细看之下纹路透着焦黄,并非笔墨写就,竟象是烫烙而成,在浅紫的毡毛上不太明显。
展开毡卷后几人都傻眼,这分明是一幅地图,山川河流都有,标注的文字却十分奇怪,如连体虫一般,弯弯绕绕,有些象波斯文,也有些象藏文,但行书更加简洁,连饱学古籍的伍泰西也认不出来,只能猜测道:“莫非是犍陀罗的佉卢文?三十年前英人斯坦因在新疆于阗一带发现佉卢文木牍,学报上亦有援引,只是报上照片模糊不清,这些文字风格与木牍上的佉卢文有七分相似。”
赵如琢指着毡卷突然说:“老师,你们看,这是不是画着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这里是黄河,这里是昆仑山,这里是积石山!积石山上还有一处黑色莲花,就是我们进入的地方!”说完从包中掏出自己绘制的考察路线图和徐福帛画的照片,三样东西放在一起,众人这才纷纷看出端倪,确如赵如琢所言,三张地图根本就是一回事!
再看这匕首,刀鞘为银制,掐嵌金丝盘龙,两面均镶有玛瑙,刀把处装着碧绿翡翠,刀柄似用牦牛角制成,赵如琢握着刀柄轻轻抽出,只见刀身却是暗色,通体有流水叠纹,绝对是百锻而成,刀刃处泛着一星银光,锋利异常。
赵如琢说:“老师,这把刀不象民间所用,倒象是康乾的御制官造,太过华贵了,虽然锋利却只能当个装饰。”
伍泰西又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确是康熙朝的官造不假,砚磨,我知道你是看到这条金龙判断御制,但还有一点你没有发现,你再看看金龙吧。”
赵如琢认真端详起金龙,整条龙流光溢彩,盘距在刀鞘上威严而生动,生有五爪,只是这龙眼却是乌黑,似用了黑宝石,让整条金龙显得凶狠多了戾气,与一般龙的形象区别甚大。
伍泰西这时开口道:“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这乌眼金龙并非普通的供奉或装饰所用,而是暗合了佛家毒龙。”
马丙笃等人当然知道这是王维的诗作,于是恳请伍泰西说说毒龙来历,伍泰西就讲了一个毒龙持戒而失身的本生故事。
大意是释迦牟尼未成佛前,曾转生为一条力大无穷的毒龙,每天伤害性命。有一次,一位修道者告诉它:“天下动物最强大的欲望,就是生命永恒,伤人生命是不道德的,受害者必的怨气会来报仇,所以,害人者必受人害,假如你能奉行不杀戒,哪怕只有一天,这种功德就能引领你超拔苦海,舍去笨重的身体,直升天界。”
毒龙相信了这些话,它也希望脱离畜生道,所以就奉行不杀生戒,也不敢伤害动物,宁愿自己忍受饥饿。直到有一天被猎人发现动手剥它的皮,毒龙想:“只要我伸个懒腰就能杀死他,可是我已发愿持戒,也罢,成就他的愿望吧。”想定后,毒龙就平心静气的任凭猎人下手割皮,忍受惨痛而没有一丝怨恨。
皮被剥掉后,白天阳光如火舌在炮烙,晚上森林里的鸟兽爬虫,都来吃龙身上的肉,痛苦非常剧烈,它怕翻滚压死小生命而坚持不动,把身体抻开任它们去分取,最后它诚切发愿道:“愿尽此生所有,布施一切众生,护持无上正觉。”身消愿成,魂灵就飘升到极乐世界。毒龙一词,后来被佛家借指邪念妄想了。
葛凤兰和曲珍听得感动,双双转身,又对着四周壁画上的佛像拜念起来。马丙笃也叹道:“难行能行,难忍能忍,菩提佛道真不易求。”
伍泰西说完这段,又拿起徽章来看,徽章有怀表大小,通体黑色不知是什么金属制成,很有些份量,正面刻有一个花瓣图案,填着明黄色,如同大衣上的一个纽扣,伍泰西也看不出这徽章是何来历,其他人更加不解,只能先收好,等着捉住那人清醒后审问便是。
赵如琢觉得毡卷潮湿不易收存,此地又无法晾晒,就让葛凤兰在火边小心烘干,葛凤兰了找几支柴棍绑了个井字架,摊开毡卷,又从火堆中拨出些燃尽烟火的红炭铺在地上,把毛毡在木炭上移动烘烤,不多久就见毡子上白色水气升腾,一股陈年羊毛味道直窜鼻孔。
烤了一阵曲珍前来换手,二人合作功夫不大烤干了毡子,葛凤兰喜滋滋的拿去交给赵如琢,赵如琢正要收起时,忽然发现毡子的一角裂开个大口子,不由心中恼怒,冲着葛凤兰埋怨起来。自从棋盘关相识那日起,赵如琢对葛凤兰都是关心有加,但有争执也是葛凤兰占先,从来没有见过赵如琢发火,此时清楚自己犯错损毁了要物,虽然委屈但也默默受了赵如琢的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