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长的男人看看在外人面前不象话,就打断了二人:“你们别吵了,不嫌丢人我还嫌呢,是这,大侄子,今天我们几个要商量一下后事的办法,就不留你了,改天再来,咱们再叙吧。”
马鸿陵对于这种事也见过,说了几句节哀的话,掏出两千块钱交给年长男人,说是代爷爷和父亲表达一点哀思,其他人没有说什么,都眼睛带钩的看年长男人把钱揣进怀里。
马鸿陵又向赵如琢的遗体鞠了三躬,走出堂屋,外面的空气虽然寒冷,但透着清新。
那个小伙子也跟了出来,以示相送,刚到门口,方才村口骑车的老人也到了门外,并没有进来,把一兜香烛扔了进来,并对小伙子说:“小九儿,你爹和你叔不报丧,可我不能没有眼睛,不给单位报丧就罢了,本村人也不顾了,这是我给老赵叔备的香蜡,你回去点上。”说完扭头骑车就走。
小伙子低头拣起香烛,放在在门背后,继续送马鸿陵三人向村口走去,路上走得极慢,马鸿陵也从这个叫小九儿的小伙子口中,得知了赵如琢调到承德后一直到前天去逝间的大致情况。
一九六二年,在西北大学任教的赵如琢已经四十五岁,不知为什么婚后近二十年没有生育,因妻子出身成份不好,在学校里实在熬不下去,便主动申请调到偏远地方,恰好承德筹建文化馆,那时的文化馆还兼着文物保护陈列的工作,所以赵如琢带着妻子就迁到这里,远离了是非漩涡,虽然日子清苦,二人也落个自在。赵如琢的考古技艺师承伍泰西,大有青出于蓝之势,加上承德丰厚的历史遗藏,到承德没有四年,便完成了基本文物普查,主持发掘和考证了殷周以来各时期的文物或遗址,山戌、东胡、匈奴、乌桓、鲜卑、契丹、突厥、蒙古各民族遗存不一而足,尤其是对避暑山庄和外八庙的考察研究成果十分突出,使承德的文物事业得到高度认可。赵如琢也因此从文化馆调入了避暑山庄和外八庙文物管理所,更在1975年主持起草了《避暑山庄和外八庙整修工程第一个十年规划》,并通过国务院批准,使得避暑山庄和外八庙得以大规模整修。
规划实施不到五年,七十年代末,妻子染病而殁,赵如琢便渐渐举止行为异常,更有一天晚上在普陀宗乘之庙放了一把火,若不是发现及时被扑灭,这座号称小布达拉宫的建筑就会成为一堆灰烬。由于赵如琢前面立过大功,因为是精神失常的行为,便没有作什么处罚,文管所开出一纸病退就把赵如琢劝告回家休养,又派人到赵如琢在陕西汉中的老家走访,却只有几个远房亲戚,平日还对外吹嘘自家出了个大学问人,现在看到赵如琢病退将要回乡的,而且精神失常,谁也不愿意接收,于是文管所无奈之下,便由几个老人操持着在平泉县寻了一个年纪略小的寡妇,寡妇带着三男一女,日子过得艰难,也不挑人。赵如琢虽然时而发病,但平日里也和常人一样,不难服侍,因为高级职称的原因,除了发还的退休金外,每月还有一百多块的退休工资,这在当时比个县长的收入都要高,于是寡妇一家走出困境,全家也念了赵如琢几年好。
赵如琢因有文化,在这村中虽是外来落户,邻居家有个困难也经常出手相帮,那年月半袋棒子面儿都能活一家人,再加上替人写信念报,因此在村中倒也受着尊敬。只是经常半夜起来,满村转悠,说些谁也听不懂的话,和念经一般,村人久了也习惯了,不当作是什么怪事。
好日子不留人,寡妇生活轻快了,但早年积劳犯下的病却一发不可收拾,九五年春天就去逝了,赵如琢失了老伴儿,半路儿女也没什么孝心,只算计着他的退休金,勉强跟着三儿子过活,每天只管两顿饭,其余花销一概没有。唯独外孙子小九却与赵如琢亲,经常从家里偷出吃食给赵如琢拿来,为此也没少挨母亲的打骂,后来小九去北京上了大学,也只能在放假回来多看几趟外公,这次寒假快到年关时,小九回来,用自己做家教挣的钱给外公买了新衣服和几样年货,给外公洗漱剪发修了胡须。过了正月十五,眼看要开学,便在前天又上门来买了元霄煮给赵如琢吃,不想噎住,脑梗一犯,当时就不行了。
小九自责心切,慌忙报告了一应长辈,三男一女携带配偶过来,草草将遗体移到堂屋,开始商量如何报丧,说白了,就是为着多向文管所要抚恤金想主意,几人决定好,不给个理想数目就抬着尸体上门去闹。此事说完,又接着为没到手抚恤金争执起来,小九又气又悲又悔,独自在院中踢树发泄,这才遇见了上门来的马鸿陵三人。
小措听完想骂,又觉得这几人是小九的长辈,骂轻了不解气,骂重了小九也不好看,于是咬牙恨恨的对着车旁的槐树捅了一拳,惊起了两只乌鸦,哀叫着斜飞向村后的青黑山峦,渐渐融于一色。
马鸿陵递了一张名片给小九:“从爷爷那里论起来,我就算是你的大哥吧,其实我爷爷前几年也不在了,我是最近看到他年轻时的日记,才知道他们二老有过交往,还共同进行了一次文物考察,但是具体情况也不清楚,所以想趁这次来承德的机会问问赵爷爷当年的具体考察情况,不想,唉,算了,这是我的电话,你到北京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