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殿。
李愔走了,杨悦对天下书诗作好安排,便一心在宫中做起“帝王师”。只是她这个“帝王师”,却更需要“充电”。因而,杨悦每日便到嘉侧殿中看书。燕德妃见她如此好学,十分喜欢,杨悦对这个宫中才女也是十分的敬服,常虚心请教,因而,燕德妃俨然成了她的老师。这些天,燕德妃正在为她讲习《左传》。
不过出了咸池殿,杨悦却一时无心去嘉侧殿。已近黄昏,燕德妃也不可能在书殿中等她。她不过是找个借口从咸池殿中出来而矣。随意在宫中乱逛……
上弦月,月芽早早地挂上了柳稍,杨悦信步走上西海池边的假山上,假山之上是望云亭。杨悦不到亭中坐,反而随意地坐在亭旁翠竹掩映的假山之中,对着一弯新月发起呆来。
想到这些天时不时地会看到李恪,李恪一望情深的双眼让她大是头痛。从前李恪只将她当成男子,或者还有所顾忌,现在知道她是女子,连避讳都没有了,任谁都看得出吴王李恪正在“追求”她。
刚跟李愔掰扯清楚,又冒出个李恪。而且最令人头痛的是,李恪去年死了王妃,现在是“光棍”一条。她想找个像样的借口推托都不好找。
《礼记》古制,丈夫死了,妻子要“斩哀三年”,即以最重的丧礼守丧三年,妻子死了,丈夫“齐哀杖期”,这个杖期只有一年。虽然男女不对等,但比起现代“生前个个说恩爱,死后人人欲扇坟”的关系,似是温情了许多。因此李恪一直还没有续娶。
或许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对于杨悦这个年龄的女子,李恪简直是个上天给她的恩赐,基本上是专门为她订做的夫婿。李恪的前王妃也是杨阀中人,是史静公杨誉之女。李恪守丧一年将满,不知有多少人惦记着他。自从杨贵妃生辰宴会以来,大内却悄悄地刮起一股风,认为李恪与杨贵妃的这个弟子,是一对天作的佳偶……
不只杨贵妃有意搓合杨悦与李恪。便是燕德妃,杨悦目前的兼职老师,也不时会在她面前说些李恪贤德的好话。咸池殿中的众宫女更是早已将她视作“吴王妃”,令杨悦苦笑不得。
一夫一妻虽然重要,但婚姻不以情感为基础,在现代人看来,却是再荒谬不过。且不说杨悦与李愔的一段瓜葛,杨悦不可能为了当个王妃,转头去喜欢嫁给李愔的哥哥李恪。更何况,她一心想做大事,要做“帝王师”,教导武眉儿如何演好“武媚娘”这个角色。
然而,事与愿违,武眉儿这些日子不知为何,被李世民冷淡了许多。一开始,李世民每晚都召武眉儿侍寝,现在却改成五六天一次。看来李世民对她的新鲜感过去了。杨悦第一次感到皇宫之中,真并不好混。
宫中美女如云,竞争急烈啊。难怪电视剧中每提到宫斗,便要想尽办法去“勾引”皇帝……
杨悦不由大大地感叹一声。
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脚步声很急,而且边走边听到狠狠地骂声:“老匹夫,老匹夫,竟然如此欺我……”
杨悦忙隐了身形在假山中。仔细一看,见是李世民一路怒气冲冲地跑上望云亭,众侍从远远跟着,不敢靠近。
上了望云亭,李世民兀自*着桌子大骂:“魏征,老匹夫……”
大概是依然感到气闷难消,李世民骂完,抬起脚来向石桌踢去。可惜石桌太硬,反而自己吃疼,抱着脚“哎哟”一声,坐倒在石凳上。
杨悦忍不住“哧”得一声笑出声来。年近五十的人,生起气来竟然像小儿一样撒赖,这就是帝王?这就是李世民的“天子之怒”?与“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相差有点太大。
听到笑声,李世民也吃了一惊。四下里看时,却见不到人影,叫道:“什么人,如此大胆,胆敢笑朕。”
杨悦却不敢让他看到,怕他万一恼羞成怒,迁怒于自己可不是玩的。但李世民问话,又不能不答,万一一时性起,让禁卫上来,被抓了去更不是玩的。
想了想,杨悦故意细着嗓子回道:“圣上,奴没有恶意。只是看到圣上生起气来像个小孩子一般,实在可……爱。”杨悦本意是想说“实在可笑”,只是临时改了词。
李世民听了她的用词,转头一想自己刚才的确像孩子一样撒赖,不由哑然失笑。一时反忘记了发怒,说道:“你是何人?在这儿做什么?”
“奴不过是个宫女,偶尔见这里月光很好,在这里看看风景而矣。”
“你在哪?出来让朕看看。”
杨悦吓了一跳,怎敢让李世民看到自己,忙说道:“奴还是站远点吧,免得圣上发起怒来,把奴家踢到西海池里去。”
李世民见她说话有趣,不由莞尔,笑道:“朕保证不踢你,你出来吧。”
见到李世民笑,杨悦松下一口气,摇了摇头笑道:“奴就在这儿与圣上说说话吧。谁也看不到谁,说话才有趣。”
李世民笑道:“说得也是,只是你能看到朕,朕却看不到你,岂不十分的不公平。这样吧,你显个身影出来,朕在这儿,反正不过去,隔空对话,到也有趣。”
杨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