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时候可曾闭过寺门?
杨悦与李愔对望一眼,好一个玄奘,果然有点门道。
杨悦略一迟疑,指挥众美姬,上前叫门。与李愔、尉迟洪道三人并排站在后来,笑嘻嘻地看着众美姬莺歌燕舞,齐声娇唱。
“和尚,开门来……”
“师父,开门来……”
……
只是无论众人如何聒噪,里面却是哑雀无声。
杨悦见寺门久叫不开,一时童心大起,领着众美姬齐声大唱:
“小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有交待,‘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为什么老虎不吃人,模样还挺可爱’……..师傅呀呀呀呀呀,坏坏坏,老虎已闯进我的心里来,心理来……”
众人哈哈大笑,寺门前一片热闹。
玄奘却十分沉得住气,寺中始终一片寂静,无声无息。
将近正午时分,众姬已累得口干舌燥,寺门却始终不开。
见敲不开门,杨悦不耐烦起来,笑道:“莫非玄奘法师怕了咱们,不敢收洪道为徒?既然玄奘闭门不纳,咱们还拜什么师,打道回府吧。”
见杨悦如此说,一直坐在一旁吃酒,看杨悦指挥众姬胡闹的李愔与尉迟洪道,也觉有理。三人跳上马车,呵呵大笑,与来时一般,众姬乐声大起,张狂着打道回府。
——
“阿罗汉,哪里去……”
突然一声断喝,从寺门内传来,似是猛然在众人脑后响起,声音不高,却能压住众姬的音乐,划过众人心头,不急不缓。众人听了,心头却不由自主的随之而禀然一怔!
“嗡……”钟声响起,寺门打开……
便是杨悦在现代看过许多大场面的电影,却也不得不佩服玄奘的手段,绝对完全够得上超极大导的水平。
长安城街头上的雪,早在五更时分,已在街使的指挥下扫得干干净净。便是长安城家家户户,见雪停下来便已将院中、房上的雪,扫到了院角,地面上干干净净。
而弘福寺里的雪却似从未有人踏足过一般。树木、庙顶、香炉、晨钟……无不落着厚厚地积雪,似置身于一片茫茫的雪域。更绝的是地上的雪,蓬蓬松松,便如刚刚落下来时一般,没有一只足迹……
从弘福寺门口开始,两列僧人排开,一直排出一时开外,排到弘福寺的道场。中间留出一条白雪铺成的地毯……
不直杨悦三人,所有围观的群众都不约而同的同时怔住,惊得哑口无声。
“洪道归来——”
站在距离寺门几乎一里远的道坛中央,玄奘法师的声音却如就在面前,深远绵长,只短短的四个字,却念唱出抑扬顿挫,清悦异常。
“……薄伽梵在室罗筏,住暂多林给…….入室罗筏大城…..摩诃萨……”,一阵梵音颂经声宏然响起。道场前是九九八十一名僧人,一手执佛珠,一手敲木鱼,盘坐在雪地上,口颂《金刚经》……
一时间,钹磬钟鸣,香烟缭绕,佛音宏鸣……
杨悦不知所颂何物,但见尉迟洪道却已不由自主的走进寺门。杨悦想要出口喊住他,李愔看了看杨悦,摇了摇头,也随尉迟洪道走了进去。
白雪静寂的弘福寺,在一片佛音颂唱声里,庄严肃穆。
尉迟洪道如着了魔一般,在夹道相迎的两列众僧中间一步步走向道坛。他的身后依次各成两列,李愔、长安公子、众美姬,和搬着酒酝的卫士…….
杨悦指挥美姬演凑,却立时被佛音盖住,无论如何也压不住八十一名僧人的颂经声。便是夹道罗列在身旁的众僧,个个双手合什,口颂“阿弥勒佛”,脸色凝静庄严,对众美姬道竟然视而不见。
“好一个‘唐僧’,果然好手段。”杨悦不由暗暗佩服。在这样的大场面面前,三人的胡闹简直太小儿科,便如顽皮的孩子一般。
杨悦不懂梵语,尉迟洪道却是懂得,看到尉迟洪道一脸痴迷与惊觉,杨悦心中暗急:“完了,尉迟洪道已全完着了‘唐僧’的道。”
“…..朕惟以丹诚皈依三宝,愿为菩萨戒弟子,心悟无为,神迁妙喜,策绀马以入香城,蹑金阶而宝殿,永荫法云,尝餐甘露,疾证菩提,早登证觉……然朕躬政事,特诏尉迟洪道代朕出家,希声旦发,键槌夕震,倾耳以证无生……”李愔念完圣旨,站到一旁。
这一大串圣旨,杨悦听得最明白的大概是“诏尉迟洪道代朕出家”几个字。不及细想,却见尉迟洪道站在道坛中央,玄奘法师口颂佛号,拿起了剃刀……
“洪道……”杨悦禁不住唤道。大概在玄奘法师导演的这场戏中,杨悦是唯一能跳出圈外看的人。
尉迟洪道回过头来,向杨悦看了看,安然一笑。突然间,杨悦觉得这一笑,不再是那个狂妄少年的笑,而是一个万世皆空的祥和的笑。杨悦反而不知应该再说什么?李愔站在她身迷,轻轻地拉了拉她,示意她不用再说什么。
尉迟洪道向二人点了点头,跪倒在玄奘法师面前。剃刀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