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八年二月,闰。
二十二日仿佛是个好日子,喜鹊不住在屋顶喳喳地叫。院子里的杨柳早已绿成荫,杏花已开过,正是桃花开放之时。永宁坊尉迟将军府中,正室门前有株桃花开得正好。
尉迟宗却有点心神不宁,不时怔怔地望向门外。似是料定今日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裴夫人见他发怔,有点奇怪地问道:“将军难道有什么心事儿?”
“没……没有……”
“将军看什么?”
“我看有一对喜鹊不住在咱家屋顶上盘旋。”
“那是好兆头,看来有喜事儿要来。”
“哦。”尉迟宗心如刀割,怀了心事闷闷地坐回书房。
裴夫人轻轻摇头,不过转头便忘记了此事,夫婿有什么心事从不向她说,她也从未主动打听过。女人不管门外事,是她恪守的规矩。大唐最贤明淑慧的长孙皇后,一直是她的偶像。虽然长孙皇后已去逝多年,但她写的《女则》却是裴夫人每天都念的书。就像她每天都要到佛堂里去念一遍《金刚婆罗蜜修经》一样,是雷打不动的事情。听说玄奘法师带回来了全本的《金刚经》,正在译场翻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翻译出来。
“我儿也会天竺话,改天让他先抄一份来,帮我念一念原音才好啊。”裴夫人想到儿子总是即幸福又头痛。这个儿子极聪慧,又极顽劣。
除了儿子喜欢四处闯祸外,她的一生可谓十分安逸,无烦无恼。裴阀的势力使她的身份比普通千金娘子高出一等,嫁给尉迟将军更是心满意足,平生除了笃信佛教之外无他嗜好。
“棒棒棒……”
“棒棒棒……”
一阵阵木鱼敲击声,伴着一阵阵经文朗颂声渐渐响起。
这是平日尉迟家的佛堂里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今日,尉迟府大门外也同样响起了木鱼与经文朗颂的声音。而且那声音不急不缓,顿挫有秩,唱念悦耳,让人听了立时气定心闲,便是再烦躁的人也会变得内心清静起来。
“夫人,门外有人来化缘。”一个婢女一路气喘吁吁地跑到佛堂,喘着气向正在佛堂念佛的裴夫人说道。
裴夫人微微皱眉,同大多贵族女子一般,她受的教育是笑不露齿,泰山蹦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家闺秀风范,最看不了别人慌急慌忙的样子:
“这点小事儿不用回禀,给他一升米便是……”
“给了,可是他不要……”
“那就给他几文钱……”
“也不要。”
“他想要什么?”
“他说他来找故人……”
“故人?找将军?回禀将军便是。”
“不是。”
“找谁?”
“找公子。”
“找洪道?洪道什么时候认识和尚?那和尚长什么模样?”裴夫人第一感觉是“莫不是洪道在外面又闯了什么祸”?
“是……三藏法师。”婢女终于喘过气来。
“哦?你怎么不早说。即是三藏法师到了,快快有请。”裴夫人连声说道,已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玄奘法师是得道的高僧,亲自到天竺取来真经,圣上亲自招见礼遇。凡玄奘法师讲经,裴夫人一次都没有落下过。平生最敬重的莫过于玄奘法师。这样地人能到自己家来,真是天大的喜事。难怪一早有喜鹊在自家屋顶上叫。
“法师不进门,只站在门外,说要化了公子去当弟子。”
“什么?”裴夫人没听太明白,“当弟子?谁当弟子?”
“要公子当他的弟子。”
裴夫人一愣,有点回不过神来。玄奘法师是当世高僧,肯收洪道当弟子?真是千载难遇的机会,天大的好事儿。可是洪道他去当和尚,如何舍得?裴夫人心中隐隐作痛,连忙大念:“罪过,罪过。”看来自己还是不够虔诚……
婢女连唤她两声,她才醒过神来。忙又急匆匆地往门外去。边走边说:“快请将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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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前,已是人山人海。过往行走的路人,奔走呼告。
“三藏法师化缘……”
“三藏法师要化缘收弟子……”
……
不多时,围观的人已将永宁坊尉迟将军府前的巷子挤得水泄不通。
“法师。”
尉迟宗缓步走到玄奘法师面前,怔怔地行礼。
“阿弥勒佛——施主,贫僧来府上想要见一位故人。”
“故人?”
“施主不防先听贫僧讲一个故事。”
“法师请——”
“贫僧当日西去天竺取经之时,曾路过一座雪山,但见茫茫雪山之中,却有一片地方与别处不同。没有一点积雪,而是一片乌黑。贫僧感到十分诧异,上前仔细去看,发现却原来是一个人的发丝。贫僧以为是不甚落入雪中之人,便用力去挖,却挖出一个身形十分高大的修行者。摸其身体还有温暖,似是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