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二,朝阳初升时,狄烈骑着一匹赤红健马,目送隐约薄雾中,两名回太原传信猎兵护卫下的叶蝶儿与赵玉嫱的倩影渐行渐远……
猎兵营到来之后,狄烈已身处军营之中,处处须以统帅要求自身,再不复先前那般自在随意。叶、赵二女,在这种情况下,再呆在军营里,就不是个事了。她们不是侍婢,军营中也不允许有侍婢;她们固然是军官,但却与猎兵营毫无统属关系……所以,她们必须离开。
对于二女的处理,狄烈暂定解除她们天骄营副指挥使的职务,一撸到底,降为小兵。后续的处理措施,待回太原之后,在军议上听取诸将意见再定。
狄烈的骨伤已好得差不多了,骑马缓行没有问题,中短途的奔袭,也没有问题。狄烈不会让猎兵营在此地呆太久,他的目标,就是距此百里的西夏重镇,左厢神勇军司驻地所在银州。
打银州,狄烈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表面理由,就像写给西夏军方重臣李良辅的那封质问信一样,是西夏军几次三番冒犯天诛军军主,这是对整个天诛军的恶意挑衅,寻衅滋事者,必须要为此恶行付出代价。
当然,真正原因绝不是这个。战争永远只跟利益攸关,什么正义、公道、复仇、讨债之类的,只是战争的附属品。如果不是涉及到天诛军下一步的战略与利益,就算西夏军打折了狄烈另一条腿。狄烈也会隐忍不发,象等待狙击目标一样,默默进行漫长的潜伏,直到一枪制胜的那一瞬间绝佳时机出现……
既然已经来到了晋宁军的地盘,而且又知悉麟、府、丰三州皆叛,那么这太原的肘腋之患就必须解除。狄烈并不想调大军与晋宁军、折家军正面对抗,这是下下策。诚然,他只须调一个主力旅来,就足以扫平这两大隐患。但问题是,打晋宁军。师出无名。这是故宋留在河东的最后一支王师。至今依然高举抗金大旗。无故攻击这样一支军队,道义上占不住脚,甚至有可能引发天诛军内部思想波动。所以,对晋宁军。最好的办法。是借故宋皇族的名义。收编之。如果晋宁军守将不从,那时再以皇家名义讨伐,就顺理成章了。
折家军呢。对这等叛国行径,倒是可以痛加挞伐。但这里也有一个问题,折家军与晋宁军不同,晋宁军是普通厢军,打散算完。折家却是三州之地的地头蛇,百年将门,其势力盘根错节,根本不是仅靠战场上的胜利就能彻底解决得了的。折家百年来,先后臣服于北宋与金国两家王朝,但这两个王朝,都只能让折家自治三州,没法将其他势力渗透进去,就是一个明证。
天诛军除非是在三州驻重军,才有可能以武力威慑及长期分化逐渐取代折家……但是现在天诛军可能将一个主力旅,放在麟、府、丰三州长期驻军么?答案显而易见。所以,折家军同样不能硬打,折家归宋已上百年,而降金却是最近的事。狄烈相信,这应当是折家当代家主折可求,在北宋灭亡后,建炎朝名不正言不顺,而且行在远在淮扬,根本联系不上的情况下,为保全家族,不得不屈服于金人之举。在这个时候,如果让折家军、让三州之军民、让晋宁军都看到,打着皇家旗号的天诛军强大实力,那么,折家军的倒戈反正与晋宁军的谈判收编才有可能。
那么,要如何展示这个实力呢?太原之战或许会令两军惊诧存疑,毕竟只是耳听为虚。要眼见为实,拿晋宁军与折家军眼皮子底下的,西夏左厢神勇军司开刀,最适合不过。
杀敌立威,敲山震虎,此其时也。
天诛军刚破解金军意欲围殴太原的意图,难得喘一口气,却又冒然挑上西夏一国,是不是有欠考虑呢?狄烈却不是这样想。
狄烈要拿下晋宁军与三州之地,那么,就意味着天枢城的势力,与西夏正式接壤。在得到这三州一军之地利益的同时,也就意味着天枢城也要相应地承担起北宋王朝百年的责任与义务对抗西夏。
西夏的左厢神勇军司,常年与晋宁军、折家军作战,规模有小有大,时间有长有短,反正没消停过。这种边境的战争,不会因为三州一军之地换了新主人而中止,除非这个新主人能像金国一样,将西夏揍得满头包,它才会老实下来。而且,不要忘了,西夏是金国的盟友,如果不能给它一个难忘的深刻教训,很难说它不会在金国的窜掇下,利欲熏心,在某个关键时期,给天诛军在西北的侧翼来上那么一下……
天枢城据有三州一军之地的同时,就是与西夏放对的一刻,天诛军与西夏军,早晚必有一战。既然如此,何不趁太原战局稍定,主力兵马又在左近的机会,先行发难,一战而将西夏这个刺头打服,至少让它几年不敢动弹,岂不是为日后西北的安定,奠定基础。
昨日狄烈没有审讯几个俘虏,反倒是与那位德裕和尚有过一番长谈。在这个时代,僧侣常常是最有文化的那一群人,从他们嘴里,有时可以了解到敌军大将都未必知晓的信息,譬如西夏历史与现状。
狄烈从德裕口中及后世所了解的少量信息,综合起来后判断,这西夏国,就一典型的流氓国家。
西夏是个小国,这个“小”不是指它的国土面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