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比不上一名实职押司。不要说是越王赵偲,就是永安县公赵儆,也不会放在眼里。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当初他们对这个自贬身价,与那些粗鄙军汉一起摸爬滚打,最后混成这支土军中的一名不大不小的都头的宗室子弟。那是半点都看不上眼。不过现在这支新军,不但将犯境的贼寇杀得丢盔弃甲,大败而逃,更勇于主动出击,奇袭栾城,战力竟不输于禁军。如此看来,这支军队在将来必大有可为,而身为军中营官以下之都头。这位出身宗室的安远县男,亦是很值得争取。
但是赵能却只是安坐如山,向五位王公环抱一礼,再冲着赵梃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赵儆心下恙怒,这小辈,竟拿捏起架子来了!便是你父在世。也不敢对本公如此……若不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又有一位煞星在侧。非得将其斥责一番不可。
便在此时。上首传来拍拍数下击掌声,凌远那清越的嗓音响起:“诸位稍安毋噪,城主大人有话要说。”
这些宗室子弟别的不说,在这公共场合下,还是相当守规矩的,毕竟人家都是言传身教,练出来的。于是这大堂之上。慢慢安静了下来。
狄烈双目如电,打闪一般扫过大堂。堂上数百人,人人均有如被针砭的感觉。狄烈缓缓开口。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但依旧雄浑有力,响彻大堂:“今天将你们召集过来,实是有一件要事需要让你们知道。也许你们也注意到了,这大堂之上,除了门外的守卫,我这个城主,还有我身边这位充当翻译的参谋之外,几乎全是清一色的赵氏宗亲。因为你们接下来所听到的事情,就是与你们赵氏宗室有关。而且不仅仅与宗室男子有关,便是宗室贵女,同样也难以置身事外。宗室贵女抛头露面多有不便,所以才将诸位召集至此,别无他意,诸君但可宽心。”
得到狄烈的这个解释与保证,下面宗室中大多数人才悄悄松了口气。说实话,在这么一个丝毫不把皇家至尊放在眼里的霸道人物手下混,那感觉真是不好受。时时提心吊胆,生怕什么时候因利益冲突,一下将这几百号人给一锅烩了。
赵氏宗室们提着的一颗心刚放下,狄烈的一声暴喝却又吓得他们小心肝腾地悬起:“来人!将完颜阿古带上来!”
完颜阿古?谁啊?听名字像是金人,活捉了一个金人么?带上来……要在这大庭广众下过堂?
宗室们纷纷猜测,嗡嗡低语,直到一阵镣铐拖地的声音与熊罴一样的身影出现,大堂之上,复又再次安静下来。只是,或许是预感到了什么,这一次,安静中隐隐透着莫名的紧张……
在四名雄壮的甲士押解下,完颜阿古衣衫破裂、鼻青脸肿、口角溢血、步履维艰地出现在大堂之上。这位猛安孛堇的凄惨模样,倒不是说受到什么私刑毒打,而是被杨再兴打落马下摔伤的。他肋骨断了两根,手腕脱臼,脚髁扭伤。这样的伤势,如果及时处理,当无大碍。但是,没有任何人提这一茬。结果,伤势由轻转重,断肋刺破肺部,手脚肿胀如槌。一条猛兽般的凶汉,竟去了半条命。
也许是在地牢里呆得久了,完颜阿古的眼睛有点不适应厅堂的亮光。他不断地眨着眼,最后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大堂之上,人多如过江之鲫,但完颜阿古一概无视,只是直直盯住正中首座那渊停岳峙般的身影。
四道目光在空中交击,如无形的刀剑碰撞出火花。
这时,凌远戟指完颜阿古,朗声道:“此人名完颜阿古,是金军原右副元帅完颜宗望的合扎亲卫统领,官居千户,也就是猛安孛堇。此人率金军三千,精锐八百,欲犯我天枢城。于两日前,在抱犊寨外的二里坡,被我天诛军尽歼,并生擒贼酋……”
凌远的话,引得下面又是一阵嗡嗡低语,场上的气氛,带着惊骇与震憾。
相国公赵梃眼亮闪闪发亮:“我就知道,这是真的……太了不起了!安远男君,你一定也手刃了金虏,对不?”
赵能微微欠身,平静地道:“有幸附翼城主左右,幸不辱命,杀敌五、伤敌七,军功评定为‘良’。”
相国公赵梃瞪大眼睛:“杀伤敌寇十一人,居然还只是‘良’?那‘优’又如何?谁人可得此殊荣?”
赵能微笑:“是骑兵营的杨再兴杨指挥使,那完颜阿古,便是为他所擒……”
永安县公赵儆的脸色很是难看,若那凌远所说属实,当真有这样的吓人战绩,那他之前的“精僻分析”,岂不是成了笑话?他拿眼看向越王赵偲:“越王……”
越王赵偲右掌在案几底下竖起,脸上表情如常,只有嘴皮子微动:“稍安毋噪,听下文。”
凌远的声音继续在大堂上空回荡:“……我军擒下此獠,细加讯问,得知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那就是——”
凌远目光迥迥地环顾全场一圈,直到场下的声音再度低沉下去之后,才一字一顿道:“有关被俘至敌国的二帝与众帝姬、嫔妃及宫娥的遭遇!”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静得针落可闻。这时,巨型屏风后面传来咚地一声轻响,随即隐隐传出慌乱细声:“娘娘!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