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阿术似乎见多了宋兵遇到女真金兵的表现,脸上的表情颇为平静,一付见怪不怪的模样。
敌人已经在两里之外披甲执矛,战马逐渐加速,即将发动进攻,而自个本阵还乱做一团。仗还没打就已输了一半,等会敌骑一冲,估计还未近前,这伙乌合之众就会直接崩溃,狼奔豕突了。
狄烈心里暗暗一叹,真正的战斗,果然不是单靠一时的血勇就能解决的。想要赢得胜利,靠的是士兵们平日严格而艰苦的训练,不断地实战,以及在实战中逐渐积累的经验与勇气,再加上一个合格的指挥员……
而现在的狄烈,什么条件都没达成,甚至包括自己,都不算合格的指挥员——像这样指挥千人以上的战斗,即便是在他那个时空,也没机会干过,更别说是冷兵器时代的战斗了。
狄烈纯粹就是想倚仗着人多势众,用蚁多咬死象的方式吃掉这最后一股金兵。他阴沉着脸对方洪道:“金兵只有不到五十骑,而你有近三百人,六比一,你们六个人打他一个。我不管你用什么战法,总之你要将敌军迟滞一段时间,让我军能布好阵形。”
看着前方闪着寒光的长矛与沉默如山逼近的铁骑,方洪的大脸盘胀得通红,而其身后一干骑兵却是个个脸色苍白。
狄烈缓缓抽出那把错金的弯刀,眼神渐冷:“想当我的下属,第一件事就是无条件服从命令。抗命的结果,要么滚蛋!要么——死!”
方洪长吸一口气,咯崩一咬牙,猛地高举铁矛,声嘶力竭吼道:“兄弟们,对面就是狗日的金虏,不把我等当人看的金狗!他们只有不到五十骑,而我们有三百骑,六个打他一个啊!我方大头没有别的要求,就请兄弟们跟我冲一次,就一次!”
签军骑兵们的脸色仍白,但他们的铠甲下雄健的胸膛开始起伏,握住长兵的手指节也因用力过度而发白。
随着方洪一声暴吼:“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冲啊!”一马当先飚出。紧随其后的先是两骑、三骑、然后是十余骑,之后所有的骑兵都冲了出去。
虽然他们因为出阵顺序出现断层而没能结成什么三角阵、锋矢阵,骑兵与骑兵之间的严密度也比不上迎面而来的金兵,这一次骑兵的碰撞,结果难料。但狄烈知道,这一战,无论胜负,他们已经向真正的军人迈出了第一步——战斗,不仅仅只需要勇气,但也绝对不能缺少勇气。
狄烈扫了一眼犹自东一坨、西一堆的义民青壮,看着那一张张惶恐、惊惧的惨白面容。一言不发偏身下马,走到最前面一排,将一名不住发抖,两手空空的义民青壮面前掉落在地的长矛捡起,然后厕身其中,象一名普通士兵一样,双手稳稳执住长矛,斜举四十五度。然后深长地吸一口气,陡然舌绽春雷:“士兵们,向我看齐!”
眼见贵为王子的主将竟然身先士卒,悍然站到了军阵前的第一排——哪怕是最没见识的义民青壮也都知道,面对呼啸而来的骑兵,步兵方阵的第一排,死亡率绝对是最高的。
乱哄哄的义民们显然都被狄烈的这个举动吓住了,居然出现了千人同时定格的场面。
杨折冲与左开再也顾不上整理部队,气喘吁吁地从人群中挤过来:“殿下,殿下,您是主帅,万万不可……”
狄烈冷冷扫了二人一眼:“回到你们的作战位置上去。”
杨折冲大急,一把抓住长矛:“先别说我们,你也一样,先回到自己的作战位置上去。”
狄烈将矛杆一抖,震开杨折冲手掌:“你以为我想这样?你回头看看这些乌合之众,虽然数十倍于敌,但能够扛过金兵的第一轮冲击吗?”
杨折冲咬着牙,摇摇头:“如果现在金兵冲过来,就是一场屠杀。”
狄烈抬眼看着前方即将碰撞到在一起的两支军队,眼神渐硬:“不错,将未经训练的部队拉上战场,等待他们的,就是一场屠杀……不过,我们没得选择,幸运的是,敌军只有区区数十人。我们现在不需要技战术、不需要做战经验、不需要精良装备、甚至不需要主将指挥。我们只需要一个基本的阵形,还有——勇气!”
杨折冲点头:“俺明白了,将为兵之胆,就让俺来做这个‘胆’吧。”
“不,排兵布阵,我不及你;冲锋陷阵,你不如我。你我各司其职吧。”狄烈这话倒不是谦虚,他来到这个时代,不过短短十日,虽然也打了几仗,但多是自己擅长的特种作战,象这样指挥千人正面作战还是头一回。尤其是冷兵器作战,完全是抓瞎。印象中除了一些影视资料,就只有部分网络文字资料,这些后世揣测的东西,跟真正的古代实战,怕是有一定的差距。
杨折冲在原西军中虽然只是一名小小的斥候什将,连一个都(一百人)都没指挥过,但好歹也是从军近十年的老兵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排一个简单的步兵方阵应该没问题。
但杨折冲哪里知道,这位在心目中神秘莫测的头领,打起仗来是扛扛的,排兵布阵却还不及自个,犹自伸手抢夺长矛。
就在这时,一连串令人头皮发麻的撞击声轰然传来,两支骑兵终于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