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琼斯家的压力一定如秤坨一样悬在他的心头,甚至不缺乏生死危机,可他在此时全然没表现出来。从这点就可以看出来,席森神父是个知情知趣的男人,又不乏成熟、稳重和担当等种种优点。
大家都很喜欢席森神父,在这七天中已经将他当作自己的同伴了。也许只有我还用一道无形的分割线来区分双方彼此的立场吧。说实话,无论席森神父是个怎样优秀的人,还帮过大忙,我都无法将他当作自己人,甚至无法把他当作亲密的合作者。正因为他是个优秀又心怀大志的人,又如何让我不去相信他会在某一天解除盟约,转身成为我们的敌人呢?
如果这种想法被人知道后,说我心胸狭小,气量不足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至少在当前的蜜月期,我不想将这种可能性告诉大家,去打击大家此时的积极性和喜悦感。
大概是大家都有意无意回避的缘故,整个上午都没有谈及七天前所发生的一系列令人压抑的事情,更没有机会询问关于此时的系色同学的事情。我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把自己当作一个隐形的听众,其实我对席森神父讲述的见闻并不敢兴趣,只是享受这样聊天的气氛而已,并借此机会暗中观察系色同学的状态。
系色同学看上去和过去没什么不同,按常理来说,她的伤势并不比白井轻,可是在恶魔变化的灰雾进入体内之后,却异常恢复了回来。若非担心恶魔的意识会在她体内留下后遗症,其情况看上去和白井服用魔纹灰石的情况有些相似。我无法否定系色同学也获得某种超越凡人的力量的可能性。负责在系色同学昏迷期间照顾她的八景一定知道更多的事情,只是她看上去并不着急将之说出来。这也意味着就算系色同学发生了变化,也大约不是什么坏事。
我暗自在心中思量着,也渐渐放下心来。
中午的时候,咲夜去打电话叫外卖。森野还在纠缠席森神父,八景却来到我身边,示意我到一旁说话。
“你觉得席森神父这个人怎么样?”我问。
“还行,虽然他只能代表他自己,但作为盟约者,他的见识、经验和实力都是我们需要的。”八景意外地只是露出淡淡的表情,就好像之前的谈笑风生都是假象,根本不是我想像中那样欢喜热心,甚至她的口吻和用词都带着一种说不来的淡漠和隔阂,“有他在的话,你就不应该将危险的事情都往身上揽。”她仰起头凝视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不希望你出事,阿川。耳语者的大家都是重要的人,但是你是最重要的那位。”
她这么严肃地对我说这种话,反而让我有些无可是从。虽然我觉得有些暧昧,但却知道她一点都没有捉弄我的意思。她向来都是用开门见山的态度,十分认真又清晰地让对方明白她的想法和感受。尽管直白,有时会让人觉得别扭,但却不讨人厌。正因为这样的态度和做法,就算她在人际交往中的态度总是有些冷淡,好似将自己划分到另一个世界,但是喜欢她,接受她,愿意帮助她的人都不在少数。身为社长的她,在这四年中,在社团的各种人脉关系的处理上一直都很成功。
我知道,有不少男生在暗恋她,也有不少男生曾经向她表白过。只是她拒绝后,也很少提及这类事情,即便对象是我,也只在第一次不知怎么的就上了床的时候,才依稀透露出这种事情。当时我觉得是因为她当时的情绪有些失控的关系,直到现在依旧这么认为。
上了床都还会感到暧昧,会对类似告白的话感到不好意思,我想,也只有我和八景这种人身上才会出现了。至少,在咲夜身上是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我会注意。”我有些抱歉地说。
八景并没有挪开视线,过了半晌,她说:“其实,有些事情就算注意也不会发生改变。”
“让你失望了?”我没有反驳,因为觉得这毫无意义。
“不,既然是你真心的答案,那么我就不会失望。”她说:“其实我更担心你说谎,但现在你仍旧和过去一样,我就放心了。”
“和过去一样?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现在的自己和过去的自己不同了。”我顿了顿,有些犹豫地说:“我不知道这种改变是好还是坏,可是现在的我能做更多的事情,我不讨厌现在的自己。”
“你想得太多了,连上帝都在发笑。”八景发出不屑的嗤笑声,“过去你就总是喜欢思考,去剖析自己和他人,试图从心理学上解决自己和他人的疑惑和困顿,现在的你也仍旧如此。所以,你的本质根本就没有改变。”
“你的意思是,我根本就不应该想那么多?”我有些讶异看着八景,这是她第一次对我阐述关于我的认知。
“不,我觉得你不应该停止思考,尽管这是被上帝嘲笑的行为。可是,人一旦不思考,就会被别人嘲笑,被上帝嘲笑总比被人类嘲笑好,不是吗?”八景露出有些恶趣味的笑容。让我无法分辨她到底是带着怎样的目的和想法说出这些话的。
“别捉弄我了。”我说。
八景歪歪头,极少见地露出少女化的纯真表情。
“我才没有捉弄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