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死状的高川尸体以各种诡异的姿态摆放在室内,陈腐的血迹四处洒落,实验室里的风景已经完全被扭曲。这些尸体是如此骇人,时而让人感到,这些尸体其实还残留着一口气,因为他们的眼睛看上去,根本不像是普通的尸体那样黯淡无光。
阮黎医生觉得这些高川尸体在注视自己,仿佛在对自己说话。
她知道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而产生这样的幻觉,其因素当然是十分复杂的。不过,如果之前自己没有说出“高川”这个名字,或许幻觉的形式就不是眼前这样了吧。
阮黎医生其实有点儿后悔,虽然以研究者的身份,参与毫无人性科研的研究,她不觉得是一种难以接受的事情,但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她也从不觉得自己可以完全坦然地接受。任何对生命的研究都会付出代价,都会有牺牲,用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是足够的,但却不足以抵消人类自身的社会性和道德观念。
终究,自己仍旧只是一个人类而已。阮黎医生没有歇斯底里,虽然恐惧,但没有更多的行动,去克服这样的恐惧。她只是接受这些尸体的注视,默默的品尝着心底的这份恐惧。
其他的末日症候群患者或许会看到不同的幻觉,但是,从心理层面上来看,绝望、疯狂而让自己恐惧的东西,绝对不会比自己眼前遭遇到的更少。阮黎医生的心中不由得如此想到。
她默默抽出香烟,点燃了,沉默地吸着。也不会如同那些因为恐惧而去忏悔的人那样,喋喋不休地数落自己的罪行,对死者做出承诺。因为,她并不觉得自己有罪。她理性地接受了眼前的一切,将其视为自己的行为和自己的道德观念产生矛盾,而这种矛盾在特定的条件下被放大了。
这一切都是幻觉,也是内心的矛盾,是遗憾也是后悔,是隐隐的绝望和疯狂。是更多围绕着“高川”这个人,这个名字,所产生的各种想法和思绪,是自身经历过的那种种不可思议之事在思维上的反馈。
看起来是如此不可思议,但仔细想想,却又完全可以用心理学的理论进行解释。但是,诸多末日症候群患者的案例,都在警告她一件事她必须,也只能将眼前的一幕当成是幻觉。她无法控制潜意识。但时,至少不能让主观意识也沦陷,否则,幻觉会产生更加可怕,也更具有伤害力的一幕。
阮黎医生已经明白,为什么在“高川”还活着的时候,那个少年也总是一副沉默的样子。
因为,除了沉默之外。已经没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哪怕催眠自己,警告自己。这一切都是幻觉,但在更深的意识层面上,是否会将其当成是幻觉,自己的生理层面,又是否会因为这种抗拒或接受产生进一步的变化,是自己的主观意识完全无法控制的。
阮黎医生一根烟接着一根烟。直到无根烟后,她才猛然有一种惊醒的感觉,就仿佛之前打了一个恍惚。她定神一看,那可怕的场景已经恢复成正常的实验室。自己其实才只抽了一根烟,然而。连烟蒂都已经快要燃尽了。她迅速将烟蒂扔进空荡荡的烟灰缸中。
然后,有一种呕吐的感觉。
她看向显示器,屏幕上的时间,已经超出了“一根烟燃烧”所需的时间。
那么,自己到底恍惚了多久?自己到底抽了几根烟?身体的感觉,绝对不是仅仅抽了一根烟的样子。
“原来如此。”阮黎医生自言自语。
诡异又矛盾的处境所带来的恐怖,此时只有她一个人承受。
自己的病情又继续恶化了。
机器的指示灯突然熄灭了一盏,紧接着是第二盏,第三盏。阮黎医生注意到显示屏上的数据产生变化,这种变化单单观测初始数据是难以察觉到的,但是,计算机同时对这些数据进行分析,筛选和处理,构成许多用来呈现总体性的细微变化的示意图。示意图被放大成不同的比例,让那些肉眼看起来难以察觉到的情况,变得十分清晰。
一部分指示灯的变化也不单纯是显示机器的工作状态,而是为了提醒进行观测的人,发生了某些预期内的变化,以及难以评估的过于复杂的变化。如今,这些变化强行提升着激起的运作功率,导致实验室内的温度持续上升。
阮黎医生冷静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她的任务并不是即时分析处理这些数据,而是将自己也作为一个试验要素,并对收集到数据进行初步的检查,但这种初步的检查,根本就不需要得出结论。此外就是尽可能地对设备进行维护,对可能存在的意外因素,根据自己的经验进行灵活处理等等。
所以,哪怕指示灯和数据图产生了变化,也完全不在她此时的工作范围之内。反而是温度的升高,更让她有些在意。她确认了一下控温系统的各项运作数值,又亲自走到放置“高川复制体”的舱室旁,逐一确认他们的状况。
这些人体都是“活”的,但又并非是常识中的形容正常人的“活”,而仅仅是指维持生命的生理机能仍旧在运作。他们既不能走动,也没有自主的呼吸,内脏的活动和血液的流动,通过辅助装置进行。他们的脑电波十分活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