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老夫子这个堡垒攻破后,其他几个钉子户简直不值一提,那几个人一看事不可为,立即改口,表示愿意前往新化。如此,一百多号男女老少归正客悉数登上了前往新化的路途。
对于茅庚来说,事有一喜一忧,喜的是路途中可以多看几眼养眼的王家姐妹,忧的是这一次文元挖坑挖得有点大,王家之所以最终选择新化,无非是冲着所谓隐居的师伯去的,可是自己又从哪里去找这个子虚乌有的师伯呢!
你得承认,这厮总能找到一些歪歪道道将事儿糊弄过去,但是却是典型的“管杀不管埋”做法,只是过得了眼前,过后必将穿包,蒙得了一时,却蒙不了一世。但后果有多严峻,文元并不关心。
茅庚好几次真想把事情的真相告知王先生,但一来会声誉扫地,弄不好还会真被坐实奸细的身份,二来也实在不愿意王家一大家子跑到临安生计无着,于是只好将错就错,默认了文元的谎言。
明知道一到新化,事情就会穿包,所以茅庚恨不能行程越久越好,直到哪一天自己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届时才有回旋的余地。
但是王老夫子一家颇为迫切,恨不能插上翅膀,一阵风就能吹到新化。
两个奉命护送的差人本来的计划是一路走陆路去往目的地,但是拗不过王老夫子坚持要走水路,还说若是路费超支届时可由他去找新化县令销帐。
两个差人被缠得烦了,便拉着张小哥两个到偏僻处嘀咕了半天,最后就按王老夫子的提议,经长江走水路坐船直达长沙,然后再走陆路前往新化。茅庚猜张小哥也许是新化那边的代表,凡事能作半个主。
要是走陆路,男女老少的,也许得走两三个月,但是走水路乘船就不同了,只怕一个月就能抵达。
沿途歇下来的时候,茅庚也教教王小哥儿,教的主要是几何。茅庚的条件已经大为改观,纸张笔墨圆规角尺都备齐了,其中好多都是自制。为了画几何图,茅庚还制作了鸭毛笔,鸭毛笔可能比鹅毛笔差点,但是也好过没有,这当然都得到了望子成龙的王先生鼎力支持。
文元则不时找机会和自己钟意的小妮子说话,只是面对王老夫子时刻提防的眼神,文元从不敢稍有放肆之举。
这一天终于上了船,百把号人分三拨坐上了水师的运输船。
大宋可谓是全民经商,军方亦不例外,水师依靠船运半明半暗地经商是道上的潜规则,官场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差人联系了三艘水师船只,说好这三艘船运一半货物,搭一半人,船资算下来竟然比陆路路费还低。水师的人堂而皇之打着运送归正人的旗号,一路税关就不会查得那么严格,沿途收税是大头,相比而言,船资的收入那便不算什么了,故而两方一拍即合。
茅庚前世对于坐海船都不怯,坐内河船就更不在话下了。茅庚这身体更棒,从上船的那一刻起,茅庚就开始制订教学计划,务必要将王小哥儿调教过来,最好跟着自己的教学计划一直学下去,学完这个学那个,根本不要有机会去想找那子虚乌有的师伯才好。
王老夫子虽然对未能前去临安不满,一开始还迁怒于茅庚,但是日子一长,见茅庚用心教王小哥儿,所教的那些算学自己许多竟然是自己闻所未闻,慢慢地,对茅庚的态度也有了好转。
不过王老夫子对于茅庚的师门还是将信将疑。
这一日,王老夫子已经习惯坐船,不再有不适,一时兴起,便口占了一首诗,待茅庚授课完毕,腾开桌子,王老夫子便欣然提笔,将一首七绝写了下来。王先生、茅庚和王小哥儿站在一边,看王老夫子一挥而就,茅庚觉得其诗不过如此,无非山河破碎,感慨国恨家仇等等,意境算不得上乘,只是一笔字写得行云流水一般,功力显是不凡,在后世便是当之无愧的书法家。不过在大宋,可能是因为像王老夫子这样书法有功底的人太多的缘故,王老夫子这手书法未必能够排得上号。
茅庚走出船舱,只见此时江面转为宽阔,浩浩长江水不尽东去,清水流,浊水流,清浊都在流,时光也在流,上一刻的思绪也在流逝,极目江天,一时感慨良多。茅庚一不会写诗,二不会填词,自己能够想起的诗词也就是那些个有名的唐诗宋词,至于唐宋以后的诗词,自己能够记得的可谓凤毛麟角,毛大人的诗词记得些,能够记全的也不过几首而已,再说此时也断无抄诗据为己有的心情。
茅庚此时见景生情,想起南唐后主的词与后世的曲子,情不自禁地唱了起来: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茅庚唱着唱着,便不知不觉代入靖康二帝,想宋徽宗多才多艺,竟然落到那步田地,一时唏嘘不已,忍不住将歌又唱了一遍。
唱完之后,只听身后一个怯怯的声音传来:
“茅哥儿,这曲子是你写的吗?你写的这曲子与流传的《虞美人》词牌的曲子大不相同,却说不出的感人。茅哥儿可否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