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就是他们联手的原因,柳毅忽略的细节,聂隐娘恰恰注意到;而聂隐娘认为不重要的东西,柳毅却迅速分析出它的意义,这一切综合起來,便让他们最终找到了江湖客与红娘,
这时候,那个满脸泥土的疯丫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但已经沒有人顾得上她了,
这是一座废宅,重门大院,花木繁茂,依稀尚可见其昔日的繁华,但而今却只有秋虫败叶飞舞其中而已,聂隐娘与柳毅决定隐身静查,因为他们发现这废宅中还有一个人,
一个垂死之人,
那人是位白衣公子,但却是财资散尽、羁旅京华的公子,样子极为落魄,他半倚在颓墙边,华衣已经褴褛百结,左胸上更染满了鲜血,他整个人都是衰败的,散尽繁华后被抛弃在阴暗的角落,渐渐腐朽,正如这废宅的气象,
他垂着头,干裂的嘴角微微蠕动着,似乎还在唱着一首哀婉的歌谣,虽然歌声断断续续,听不清词曲,但那悲怆到极处的垂死之声,却异常动人,让人不由唏嘘感慨,
柳毅更发现,他手臂上的皮肤被薄薄削去了一片,扇形的一片,正是刺青的大小,
,,莫非,他也是传奇之一,被拿到了他名卷的人刺杀于此,强行将刺青剥走,只是那人为什么还留他一命呢,
这些疑问,让柳毅与聂隐娘决定先静观其变,再决定下一步的举动,
江湖客出手如风,隔着大氅点了红娘几处穴道,跟着左手一抖,将她甩了出來,他盯着白衣公子,冷冷道:“现在你可以瞑目了么,”
那公子脸上含着激动,他伸出手,手指竟然也在颤动着,他想要抚摸一下红娘的脸,但左胸的重伤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的手停在她头上玉冠前三寸处,便再也无法前进,
江湖客看了,似乎有些不忍,脚下微微一拨,将红娘向他身旁踢去,那公子终于将手放在了红娘的脸上,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让他得到了极大的安慰,他垂死的脸上也映射出一片光辉,他喃喃道:“谢谢你……谢谢你……让我见到了我阔别几年的红儿……”
江湖客别开脸,不去看他脸上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的心必须要冷,因为他是个杀手,所以他冷冷道:“当日我一击得手,将你重伤,你说你尚有个心愿,死不瞑目,现在你夙愿得偿,也该走了吧,”
他身材高壮,拳头提起來就如钵一般,一拳向那公子击了下去,那公子脸上露出了一丝欢愉的笑容,闭上了眼睛,他已看到了自己所爱的人,那么,就算死又何妨,
但在这时候死去,岂非最为可怜,最为可悲,
聂隐娘都几乎忍不住出手,挡住江湖客那开山裂石般一击,但就在此时,场中奇变陡生,
垂死的白衣公子双目倏然睁开,他那枯败的眸子中,竟然有凌厉的精光闪耀着,哪里还有半点衰色,他的手从怀中扬起,从左向右,急速划了出去,冷电森然,他的手中,竟然掣了一支青色的袖箭,
而与此同时,昏迷着、被点穴的红娘宛如最轻灵的燕子,一跃就蹿过江湖客的头顶,她的手也从怀中扬起,从右向左,急速划了出去,她的手中也有一条同样的冷电,双电交错,登时曳出一片璀璨的冷光,破空舞动,当胸向江湖客射去,
江湖客脸色一变,他这才知道,自己上了他们的恶当,而更令他愤怒的是,这杀星竟然是他自己找來的,
双电厉闪,一挥之间,爆开一团血雾,江湖客挥出的那一拳,竟被齐肩斩断,跟着被那凌厉相生的冷电摧成碎末,
在此危急之时,江湖客一声大喝,他的身体向墙头疾退,那袭斗篷霍然向前飞出,化成一片乌云一般,将自己的身形掩住,这斗篷乃是用海底寒金丝所织,刀剑水火无功,他自信只要能挡住他们片刻,他就有把握逃脱,
就在他的身体就要越墙而出的一瞬,只听到斗篷背后传出双掌交击的啪的一声脆响,然后他的身子就整个定住了,
红娘凌空而下,掌中袖箭完全刺入了他的顶门之中,而那白衣公子却贴地掠出,袖箭刺透了他的左膝,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这一招凶猛而灵活的力道,以及他中招的瞬间肌肉受激而紧绷,
然后,他的生命急速地流逝,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流萤的舞动,也在迅速地远去,直到唯有无尽的黑暗,
红娘缓缓收起袖箭,从墙头跃下,适才她与白衣公子互击一掌,借力一上跃一下潜,杀江湖客于顷刻,虽只是一瞬间的事,但为这一招,他们已练过千次万次,实已为他们武功中的精髓,
白衣公子弯腰,在江湖客的身上搜索着什么,红娘正了正头上的白玉冠,灵活的眼珠一转,竟然盯在柳毅与聂隐娘的藏身之处,微笑道:“戏也演完了,师兄师姐也该出來了吧,”
柳毅与聂隐娘一惊,双双对视一眼,都诧于她敏锐的洞察力,
看着他们的惊诧,红娘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微笑道:“请容我替大家介绍一下,这是荥阳公子,”
柳毅盯着那位白衣公子:“《李娃传》里的荥阳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