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毅注视着地上的刺青拼图。突然发现了什么。指着那小半个圆形的中心道:“你看。这是什么。”
聂隐娘抢过火把。凑近一照。果然。每一枚刺青的尖端。也就是靠近圆心的位置。都会留下一小团隐约的墨迹。仿佛是不经意留下的墨污。这些墨污分开看时极不起眼。但当聚到一起的时候。却仿佛遵循着某种规律。融合成一片。显出花鸟亭台的样子。
柳毅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这正是我要寻找的。第十三枚刺青。”
聂隐娘一惊:“第十三枚刺青。”
柳毅点了点头:“这些刺青下方的墨迹。绝非随意而为。我若沒有猜错。当所有刺青聚齐。就会在这个圆环的核心处组成另一幅隐藏的图案。也就是第十三枚刺青。”
聂隐娘蹙眉凝视着拼图中心那个更小的同心弧。原本只是每块刺青下方不经意的一点污渍。被拼接在一起后。却渐渐显示出本來的面目。
虽然只是整个图案的四分之一。却能看出上面画着的似乎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后花园。奇花异草。蜂飞蝶舞。美丽非常。花丛的深处还伫立着半座红色的小亭。小亭雕檐画栋。修建得十分精致。正是历代传奇中。无数香艳故事发生的所在。然而这个仅仅呈现了四分之一的故事却随着拼图的残缺戛然而止。只给观者留下了无尽遐想。
聂隐娘喃喃道:“你说得不错。这是另一幅刺青。而且刺得比我们任何人的都要细致。这应该才是主人的心血所在。”她顿了顿:“但这幅刺青又是属于谁的呢。”
柳毅道:“这幅刺青既然分别隐藏在我们每个人身上。就不应该属于某位传奇。最大的可能。这幅图案属于主人。”他凝视着地上的圆形拼图。沉声道:“这幅图案上面刻画的。正是某部属于主人自己的传奇。”
聂隐娘深吸了一口气:“如此说來。我们若能解开这第十三幅刺青。就能解开主人的秘密。”
柳毅点了点头。
聂隐娘道:“然而。我们去哪里寻找其他几幅刺青。”
柳毅的目光投向不远处:“至少眼前就还有一幅。”他所指处。赫然正是穴道被制的谢小娥。
谢小娥躺在尘土中。满身污秽。她的声音都已嘶哑。但仍在不住咒骂着。
柳毅上前去。拾起她扔在一旁的匕首。果断地抵在她的咽喉上。
聂隐娘跟在他身后。皱眉道:“你要逼她说出刺青的所在。”
柳毅道:“她说不说已经不重要。只要割下她的头颅。鲜血浸遍全身。总会找到我们想要的刺青的。”
聂隐娘皱眉道:“你要杀了她。”
柳毅道:“她现在已完全疯狂。你若不杀她。她迟早会杀你。”
聂隐娘不禁点了点头。她抬头向谢小娥看去。柳毅适才那一击打得不轻。她原本美丽的脸已然肿胀扭曲。沾满灰土与血污。与初见时几乎判若两人。只有眸子中森冷的凶光还一如从前。
由于牙齿被打落。她的声音也模糊起來。只能隐约听到几个字。似乎是“聂隐娘……哥哥……报仇……”
聂隐娘心中突然一恸。她回过头。默默地看着谢小娥。
她或许是真的疯了吧。
只有疯子。才能躲开自己的过错。把一切罪责都推到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在她心中。已经顽固地将聂隐娘当成杀死她哥哥的仇人。然后不顾一切地为唯一的亲人报仇。或许。只有在这种仇恨的支撑下。她才能活下去。才能忘记她的哥哥其实是死在自己手中的现实。
她如今的复仇是如此疯狂。或许也说明了。她其实是多么爱自己的哥哥。
是的。她爱他。爱得刻骨铭心。
就像暗夜对光的渴望。一个孤独太久的刺客。怎能不如此眷恋那份亲情。一个永远躲藏在暗夜中、满身鲜血的灵魂。又怎能忘怀那曾被人挂怀、被人珍惜的温暖。
哥哥垂死前。渐渐冷却的拥抱。嘶声呢喃的呼唤。已定格为她心底永远的珍爱。
然而。却也是她。怀着一颗仇恨的心。将她唯一的哥哥剖心刮腹。折磨到奄奄一息。
为的。是他们曾共有的血肉。
为的。是让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爱与仇恨往往如此奇怪。
柳毅见聂隐娘不答。手起刀落。向谢小娥喉间抹去。
聂隐娘突然拦住他的手:“不。”
柳毅看着她。有些嘲讽地笑道:“你想亲自动手。”
聂隐娘摇了摇头。道:“不能杀她。”
柳毅淡淡笑道:“难道你也起了恻隐之心。”
聂隐娘正色道:“我不能为了一幅本可以摹画下來的刺青杀人。”
柳毅摇头道:“不是为了刺青。而是因为她永远不可能成为我们的伙伴。现在不杀她。只怕将來一定会后悔。”
聂隐娘依旧固执地拦着他的手。冷冷笑道:“我最后悔的。是当时沒能一剑杀死红线。”
柳毅脸色沉了下來。
聂隐娘故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