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已处于绝境。她缓缓抬头。紫色的眸子在月光下竟宛如猫眼一般。只剩一线。然而那一线的紫色竟是如此之浓。透出盈盈冷光。直可洞人肺腑。任碧奴也不禁一怔。
她嘴角牵动。竟然透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任碧奴似乎觉察出什么。心中升起一丝狐疑:难道她还有更为凌厉的绝招。任碧奴手上不免有些犹豫。她本就是个多疑的人。然而。这一击实在太过凌厉。一旦出手。根本不容做收回的打算。
龙卷狂袭而下。红线竟突然跃起。举剑眉心。向龙卷正面冲來。
狂风凛冽。将她一身紫衣吹得猎猎作响。她纤弱的身影也如狂风中的枯叶。随时会被吹倒。
只有她的剑。
她手中的长剑依旧如高山磐石。一任风急天高。兀自纹丝不动。龙卷猛地化开。将她的身体整个包裹起來。就见五色彩光中。数条黑色鞭影狂扫而至。
几条鞭影已触上了她的胸襟。红线的脚步沒有停止。
瞬息间。她带着狂意的紫眸已在眼前。任碧奴不禁为之一惊。正要将长鞭撤回。却只觉眼前一片紫芒。耀得她睁不开眼睛。
红线手中的文龙宝剑化为流星。全力刺出。
噗的几声闷响。鞭影重重打在红线胸前。红线猛地一咬牙。殷红的血丝从她嘴角渗出。但她脸上的笑意却更加森然。。她的剑尖。已经刺入了任氏的左胸。
任碧奴愕然。似乎沒有想到红线竟如此狂悍。竟拼着生受了她的招式。也要把剑刺入她的胸口。
她正在惊讶。胸前伤口突地一紧。疼痛陡然加剧。痛得似乎连呼吸都要停止。
低头看去。只见红线劲力催发。长剑已完全透过了她的身体。
红线放开剑柄。半面浴血的脸上透出森森笑意。她的身子晃了两晃。似乎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向下滑去。
红线。传奇中最负盛名的剑客。魔鬼一般的女人。终于也倒在了满地落花之中。她紫色的衣衫在月光下铺陈开來。泛出阵阵幽光。几乎透明的脸上散尽了浓浓的杀意。竟显得如此清丽。
任碧奴呕出一口鲜血。也仰面倒下。她大口喘息着。试图从泥土中爬起來。她知道。敌人就躺在身边。只要能站起來。轻轻一击。最后的胜利。就还是属于她……然而。别说站起來。她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沒有了。
她仰望着夜空。一道流星划过。她的生命也正随着胸口喷涌的血液。缓缓消失。今晚的月色。竟似受了杀戮的感召。微微有些发红。
五年前。或者六年前。她杀掉魔刀堂堂主的那个夜晚。也是一轮绯红的明月。
那一次。在后花园中。她用九节鞭撕下了他的脑袋。
魔刀堂堂主樊云楼不是泛泛之辈。他的脑袋本來至少值一万两银子。然而。沒有人会给她报酬。因为买主就是她自己。
樊云楼。这个她一生中唯一爱上过的男人。却背叛了她。从此。她不再相信任何人。她的世界里。沒有朋友。只有敌人。
一块石头。一株桃花。一只狐狸都懂得忠诚。只有人会背叛。
那一夜。手起鞭落后。那个男人的鲜血喷洒在夜风中。那声音竟是如此美妙。就好像夜月下的风笛一般。她沒有立刻走掉。而是躺在尸体身边。听着笛声。一直看到红月东沉。
如今这种声音又响起了。却是出自她的胸口。她美艳绝伦的脸上露出一丝疲倦的笑意。似乎想睡去了。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她勉强回头看去。却是聂隐娘。
任碧奴微微苦笑道:“來取我和红线的刺青。”
聂隐娘摇了摇头。轻轻俯下身子:“我想问你。有什么遗愿。”
任碧奴想了想。喃喃道:“遗愿。”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悲哀:“是的。我要死了。连你也看得出我要死了。”
聂隐娘默然不语。
任碧奴轻笑了几声。却又剧烈咳嗽起來。半晌。才轻声道:“我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想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二十四年了。多少次。我靠着自己。一步步挺过來。沒有亲人。沒有朋友。沒有任何人帮我……可是我不怕。我只是不想再做别人的棋子。想要自由地活着。难道这也错了么。”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碧绿的眼波渐渐散乱。粉雕玉琢的脸上褪去了狐媚的神色。透出些许哀艳无助來。
濒死。并沒有削减她的美丽。反而让这种美丽更加惊心动魄。就如盛开后的优昙。一世一次的美丽。美过了。就再不会有。
聂隐娘默默地看着她。道:“你沒有错。错的是这个游戏。”
任碧奴又咳出几口鲜血。鲜血将她雪白的衣襟都染红了。仿佛雪地里绽放的夭桃。
“游戏……”她喃喃地念了几次。眸子突然亮了起來。嫣红的血色又出现在她脸上。看去动人无比。
然而。聂隐娘知道。那不过是回光返照。
她突然低头。一把撕开自己胸前的衣襟。凝脂般的肌肤已被鲜血濡湿。印出一幅青郁的刺青。她低声轻笑着。一手封住胸前几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