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弟被讯问的那些世家大族族老、家主,长跪宫门前,愤怒请求陛下将章之豹严办,为他们的子弟讨回公道,朝中世家官员也联合起来,逼着陛下处置章之豹。满朝文武,一个替他说话的都没有,落井下石、列数其罪过的倒是不少,听闻陛下的脸都白了。”
“这也是那厮咎由自取,撺掇陛下刑讯那些娇贵的世家子,亏他想得出来。如今可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想想他那日在殿帅跟前耀武扬威的样儿,不知道的,还当他是天王老子呢,那时多憋屈,属下此刻便多痛快,以后,这皇城也要翻天了,轮到北镇抚给咱们殿前司当孙子了。”
许多想不明白的事,忽然在这一刻,有了醍醐灌顶之感。
难怪昨日卫悯会那般轻易同意讯问,原来后手在这里呢。
以卫氏为首的诸世家忌惮章之豹已久,然而章之豹毕竟是天盛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名正言顺的天子近卫,卫氏再势大,为了基本的体面和名声,
也不能当众打皇帝的脸,对章之豹下手。
但昨日,皇帝御赐,章之豹缉凶心切,要求讯问那二十名进入过经筵堂的学子,一把火烧到了上京最煊赫的二十个世家大族身上。
卫氏根本不必出手,便可顺势而为,借着上京诸世家的怒火将章之豹拿掉。
这一切,难道是卫氏策划么?
那他呢?
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听从卫氏命令,将那柄匕首放进经筵堂中,配合卫氏,完成这个重大阴谋?
不对。
谢琅很快否决这个想法。
因为道理很简单,卫氏根本没必要,也没道理,用这种铤而走险的方式去对付一个章之豹。说得更直白点,区区一个章之豹而已,天子座下一条狗,就算平日里爱仗着皇帝信任,给世家们上眼药水,也根本配不上卫氏下这么大手笔对付。
卫悯把持着凤阁,卫氏上京诸世家之首,卫皇后稳坐中宫,还有雍王这个勤奋好学的养子做依傍,地位固若金汤。
无论是高坐御座的皇帝,还是准太子,下一代皇帝雍王,于卫氏而已,都是很容易操纵控制的“傀儡”,卫氏,根本没有必要为一个章之豹如此。
卫悯若真想用这种方式除去章之豹,不会等到现在。
而且,昨日那场刺杀,凶手为宫女,凶手所持匕首出自禁中,二十四监内库,首当其冲被问责的,不是章之豹,而是黄纯。
黄纯素来和卫氏穿一条裤子,是卫氏搁在宫中的眼睛,卫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为了除去章之豹,自断黄纯这个臂膀。
如果不是卫氏,那是谁?
裴氏?姚氏?还是其他哪个与黄纯或章之豹结过深仇大恨的世家?
皇帝昨日那般当众责罚章之豹,显然是想以退为进,保下这个自己一手提拔提来的心腹的,可最终还是低估了世家的威力和此事的余波。
卫氏一方面顺势而为,另一方面……倒是更像要给皇帝一个教训。
皇帝敢讯问卫氏子弟,他便要断皇帝一臂。
撇除前世血仇和其他因素来说,这位这皇帝,倒也着实当得憋屈不易。
吴韬兴冲冲说完,发现主位上的殿帅大人毫无反应,甚至眸光还更冷沉肃杀了些,识趣收嘴,琢磨着自己是哪里失言了,想半天也没想出来,便试探道:“章之豹被拿下,这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恐怕要空缺一阵子了,以后涉及陛下安危和宫城的事儿,该殿帅大人多费心了。”
吴韬这也有拍马屁的意思。
谢琅大剌剌往椅背上一靠,不明意味笑道:“是呀,好事儿突然来得这般快,还怪叫人不适应的。”
心里却禁不住想,这当真是好事么。
没了北镇抚掣肘,殿前司便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他这个殿帅,和章之豹那等皇帝心腹还没法比,一旦出了什么差池,连皇帝都不会保他。
昨日皇帝让他协助讯问,何尝不是用极端方式
试探他的忠心。
在北郡和北梁人干上十仗,都没跟这些人玩心眼这么无趣这么累,难怪老爹和二叔总感叹,北郡虽苦了些,但长风浩荡,天地广袤,可纵情跑马,肆意豪饮,畅意高歌,那份逍遥自在,是任何荣华富贵都换不来的。
自然也是这纸醉金迷的上京城比不了的。
只是,三十万北境军威胁太大,若彻底脱离上京,不作经营筹谋,只靠一身忠骨和一腔热血,是保不住那份逍遥自在,也保不住谢氏和三十万浴血厮杀的将士的。
这便是他放弃逍遥自在,留在此处的理由。
吴韬笑嘻嘻道:“这都是殿帅英明,老天有眼,没让小人得志。听说二十四楼来了几个新厨子,做南边的饭菜很不错,待会儿下值,殿帅可要与兄弟们喝几杯去?”
谢琅摆手。
“不了,还有事呢。”
上京虽无趣,毕竟还有一个有趣的人,让他探究。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