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等一下。”
谢琅强作镇定坐起来,先点了灯,等瞧见里侧人单肘撑在枕上,紧抿着唇,并不看他,不掩羞燥的表情时,仍旧忍不住想笑。
他识趣地忍住了,面上高冷如旧,免得这种时候,把人惹恼了。
恭桶就放在隔壁浴房内,倒不用再劳动外面值夜的人。
谢琅先下床,伸臂把人扶起来,又提前把鞋子放到合适位置,让卫瑾瑜趿上。触手湿淋淋的,他才发现,不到一夜功夫,新换的那件绸袍也被汗水溻湿了大半。
那只手,倒是没先前烫了,可见那药丸的确有些作用,只是温度仍比正常体温要高一些。
卫瑾瑜没有力气,只能靠着谢琅帮助挪动,光趿鞋子就趿了半天,还是有一只没趿上脚。因为这种事麻烦旁人大半夜醒来,睡不成觉,即使两人平时交恶,卫瑾瑜也觉得难为情至极。但他也不想再因为这种事惊动外面的人,尤其那两名女官,纠结半晌,还是决定求助这个人。怕谢琅等得不耐,便不想趿那只鞋子了,左右室内洁净,光着脚走过去也没什么。
谢琅看出他难处,没说话,一手扶着人,俯下身,另一手捉起那只鞋子,服帖套到了卫瑾瑜左脚上。
卫瑾瑜低头看着他动作,抿着唇,也没说什么。
因为过于狼狈,连“谢”字都无法从容说出口了。
他只想赶紧结束这尴尬一夜。
越想越觉得羞耻,连手都忍不住抖起来。
谢琅察觉到,顿了下,起身,问:“你不舒服?”
“没有。”
极冷的一声回应。
说完,大约也觉得自己语气有些过于不善,卫瑾瑜补了句:“麻烦你了。”
两人平日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几乎都是一觉睡到天明,极少半夜起来出恭,那只恭桶,大部分时间只是摆设而已。
“你小解还是大解?”
谢琅问。
卫瑾瑜手又狠狠抖了下,方咬着牙道:“小解。”
也是。
睡前就吃了半碗粥。
到了浴室,谢琅帮着把盖子打开,忍不住问:“你自己行么?”
“……”
卫瑾瑜终于有些忍无可忍:“你……出去。”
谢琅也知以这人脾性,再说下去,多半要当场与自己翻脸了,从善如流点头,并帮着把恭桶挪到墙角位置,便于他支撑,便转身出去了。
谢琅抱臂靠在浴室外的屏风上等着。
想到这一整日发生的事,从学监内那场诡异的行刺,到那场突如其来的讯问,再到……今夜当牛做马地伺候着一个人,只觉来上京这么久,都没这一日精彩纷呈。
今日讯问毫无结果,行刺皇帝之事,便能这般轻飘飘揭过么?而且,究竟是谁,将那柄出自禁中的匕首放进了经筵堂里。
禁中的匕首,每一把都有专门的编号,出库也有严格登记。黄纯
在二十四监一手遮天,竟有人能瞒过黄纯,用这种背刺的方式把这位老祖宗拉下台么?
实在匪夷所思。
今夜看似风平浪静结束风波,皇帝也没有一味追责,听过顾凌洲和陪审内宦,刑部、大理寺官员的汇报,得知学生们里并无可疑人员,愧疚自责一番后,当真众人的面将伏地跪了一整日的锦衣卫指挥使章之豹痛骂一通,并降下罚俸一年的责罚,便起驾回宫。可谢琅总觉得,局面有点平静地过头了。
如二叔所言,这上京城的水,的确太深了。
真是费脑子。
谢琅按下诸般思绪,才发觉自己等了半晌,里面还没动静,再次忍不住问:“你还没好?”
一个小解,也这般慢么?
好一会儿,里面才传出闷闷的一声:“快了。”
这“快了”又是好久。
谢琅终于察觉出不对,放下臂,走进去一看,就见卫瑾瑜一身绸袍,已经滑倒在地上,正撑着地,试图站起来。
他失力太多,掌心又全是汗,根本连墙都撑不住,刚刚起来一点,便再度滑落。
听到他脚步声,身体和动作明显僵了下。
谢琅慢慢吐出一口气,走过去,把人扶起来,问:“还没解?”
卫瑾瑜抿着唇不吭声。
两扇纤长浓密羽睫,遮住了眼底所有神色。
谢琅:“我帮你。”
说完便要去掀绸袍,这句话,仿佛终于击溃了那层倔强外壳,卫瑾瑜抬起头,胸口起伏,声音发抖。
“不用。”
这种时候还嘴硬。
谢琅忍不住皱眉冷笑:“那你想怎么着?在这里待一夜,解到明天么?”
卫瑾瑜偏过头,不看他。
谢琅第一次萌生出如此强烈的,想管一个人的冲动,即使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甚至于还处在家族的对立面。
一个无论如何,他绝不应该心软的人。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