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曜酒店就在维港附近,中环站往下坐两站,是所属易家裕汇集团的高端酒店品牌,曾是易思龄父亲送给她的陪嫁之一。
十二年前,易思龄又将这家酒店的股份和经营权作为成人礼送给了谢琮月。这十二年里,不论是酒店品牌知名度,扩张速度,营业额,都让易思龄无比欣慰,唯独不满的就是谢琮月把酒店名从星裕更为星曜。
曜。
高僧说过,他沾了这个字就要遇上劫。
可谁说都没用,谢琮月在某些事上有着近乎固执的念旧、衷情、专注、古怪。譬如房间永远只能出现一种花,譬如烟盒与打火机一用就是很多年,譬如他饲养的每一只光明女神在死后都会被他埋葬在同一棵树下,不允许任何人制成标本赏玩。
易思龄很多时候都看不透她这个被所有人都羡慕,称赞,夸奖的儿L子。
但她希望他好。
她不想他遭那什么莫须有的劫,她要他一辈子富贵安康一帆风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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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yyata餐厅今日包场,十人组成的米其林三星团队只接待一桌客人,不论是用心还是创意都高出平日数倍,菜单也翻新,不是那种拿出来给普通客人点的版本。
靠窗那桌坐着两男一女,女人打扮光鲜时尚,粗丝绒发箍让她一张瓜子脸更小巧,皮肤饱满,乍一看辨不出具体年龄,其中侃侃而谈的男人则看得出四五十多,正说着如今港区政坛的趣事。
“现在这帮年轻人各有各的想法,不是我们那个年代啦,看老板脸一沉就吓得晚饭都吃不香。”
“哪个老板敢给四小姐脸色看?”那中年男人笑眯眯的,和美女说话时嗓音温柔极了,谁知道他平日和下属说话,像只随时会炸的火药桶。
易琼龄掩嘴一笑,眼波流转,故意说:“那还有谁咯,你睇,我这大外甥不就比老板还欺负人?好几个月才见一次,一跟我吃饭还玩手机。”
谢琮月被点名,收起手机,对二人一笑,红酒在灯光下晃了晃,“抱歉,小姨,申司长,集团有些事处理。”
“难怪你妈咪天天跟我念叨,说你是工作狂。”
“四小姐此言差矣,谢少爷这样既有上进心又有才华本事的年轻人,别家可是求都求不来。”
谢琮月微微一笑,敷衍几句,重新拿手机看Chole发来的消息。
Chole:【谢董,秦小姐要来找您。】
Chole:【您交代的事,我跟秦小姐解释了,她知道那是二小姐后就哭了,我和瑞叔不知道怎么安慰,出此下策,只能说了您的行踪。】
哭了?
谢琮月沉默片刻,还是把【不让她来】四个字删掉,改成:【跟她说,我忙,没空见她。委婉一点。】
很快,对面的回复透着打工人的心酸:【谢董,秦小姐非要来,我劝不住。】
【已经在路上了】
谢琮月眉头轻蹙。
来
做什么?来克他,给他添麻烦吗?小姨在这,若是秦佳苒来了给她撞见,那还得了。
即是有一百个一千个正当理由拒绝见秦佳苒,不该见秦佳苒,可只要有一个理由做叛徒,那一千个一百个就成了可笑的废话。
人都来了,总不能把人赶走——
【她非要来,就让她在外面等着。】
谢琮月抿着唇,喉结滚动,高冷地打出这行字,没发觉易琼龄的余光正饶有兴趣地落在他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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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佳苒今日泪腺过于发达,温热的泪珠大颗大颗砸落,脸颊一片酣热潮红。
瑞叔贴心地把后座车窗降下,带着雨后泥土香气的晚风吹过来,秦佳苒舒服地皱起鼻子。
哭过了,她回神,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一通眼泪来的莫名其妙。为自己哭,还是为谢琮月哭,还是为摩纳哥的那场不欢而散而哭?
都好像没有道理。
到了目的地,Chole告诉她老板还在忙,若是要见就得等一等,秦佳苒还处于眼泪后遗症,糊里糊涂点头,于是被安排在了餐厅角落的小包房里。侍应生很快就端来几道精致可口的点心,一壶荔枝红茶。
包厢里只有她和瑞叔,Chole似乎跟谢琮月送资料去了。瑞叔倒是没说什么,笑呵呵地给她和自己斟了一杯茶,捧着热乎的茶杯玩手机去了。
一时间,周遭极静,她也很快冷静下来,不冷静就算了,一冷静就窘迫得不行。
她这是在做什么?哭着喊着吵着非要来这里做什么?来见谢琮月?见他一面的意义何在?见了他又该说什么?
难不成是说——我不知道那是你妹妹,误会了你和你妹妹,对不起。就说这个?
一系列的问题从脑子里翻来覆去得滚,她还没有见到谢琮月,整个人已经紧张得手心冒汗,心跳忽上忽下,视死如归的表情都出来了。
她疯了。
跑来见谢琮月做什么!他该不会以为她是来故技重施,勾引他,向他求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