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树影重重,他在林中狂奔。
昏暗的树林像一只蛰伏的怪兽,吞噬一切光亮。乌云堆积,月亮挣扎着露出半边容颜,但很快就被吞没。他慌不择路,一头钻进灌木荆棘丛中,尖刺扎进身体,灼痛让他头脑片刻清醒。
他尽量屏住呼吸,保持不动,身体所有的感观高度戒备。
片刻,一个白色的身影掠过,犹如幽灵,他的心都悬到嗓子眼了。
那人影稍一停留,然后渐行渐远。他长出一口气,刚要从荆棘丛中爬出来,忽然平地强风横扫,一股剑气撕开灌木丛,他一看不好,刚要拔腿狂奔,白光闪过,一缕熟悉的刺骨凉意掠过他的咽喉……
天亮时分,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极目远望,群山环抱,绿树葱葱,山脚下白沙湖波光粼粼。他的目的地是山脚那座小城,说是城市,其实是用巨木篱笆围成的小镇,里面草房木屋星罗棋布,此时袅袅炊烟升起,人流如织,一片繁荣景象。
他来到城门前,却发现栅栏门紧闭,几个守城之人如临大敌,老远向他喊话:“六目,从今天起我们栖月城不欢迎你,请你马上离开!”
他呆立不动,继续听这几人轮流口舌攻击。
“你来城中之后,‘幽灵’杀手袭城的次数比原来翻了几倍,城中人心惶惶,大家认为这一切都拜你所赐!”
“你面相如此怪异,额头并生四个黑痣,大家明着叫你六目,暗地里都叫你怪物!”
“是啊,我分明见你被‘幽灵’杀手杀死,血溅当场,为什么你每次都能复活?你老实说你是妖精?还是怪物?”
“你被杀不要紧,有多少人受你连累死于非命,你难道没有一点点愧疚?”
这些熟悉的话语,毫无新意,六目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他冷冷的目光扫过几个脸庞,“快些开门,要不‘幽灵’刺客再来,我就带他到城门前,死也要拉着你们几个垫背!”
守城几人惊恐之极,目光游走,惶惶不安。
他再次断喝,那几人赶紧打开城门,目光都不敢和他对视。
“等我有了兵器,先拿你们几人开刀,我倒想看看你们死了能不能复活!”
威胁完毕,几人面如死灰,噤若寒蝉,六目心里十分满足。
他穿过繁华的街道,引众人侧目观望,惊恐与愤怒参半。不知谁扔来一只鸡蛋砸中他的额头,接着引来蔬菜和杂物攻击。六目并不慌张,这几日此情景已成常态。
他转进一条僻静的巷子,后面怒骂声渐渐远去。他的家在树林的边缘,一座低矮的草房,院中篱笆墙东倒西歪,已残破不堪。
屋里的陈设十分简陋,木桌椅加上一张破床就是全部家当。六目坐下久久不动,铜镜中映出他的脸庞,沾满污迹,却英俊非凡。他轻轻撩起额头长发,上面有四颗血痣整齐排列,像是人为所致,十分怪异。
他正思索时,窗外传来一声轻笑:“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没想到阁下却是如此镇静自若?”
六目转头望去,有一青年挑帘而入,气宇轩昂,他却十分陌生。
“兄台如果只想看我的落魄之相,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那人一笑冲他拱手,“在下薛亭,隶属‘血影’支队。”
六目吃了一惊,他虽入城仅三月余,但“血影”支队的大名如雷贯耳,据说他们都是铁血青年,由城主亲率,曾与“幽灵刺客”正面交锋,全身而退。如此传奇人物竟然出现在眼前,真是难以置信。
薛亭对他惊讶的表情十分受用,“看来我们还是小有名气,也省得解释了,我是代表城主邀请你前去一叙。”
两人并肩而行,薛亭白衣长袖,潇洒飘逸,他却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反差十分强烈,引路人驻足观看。
城中之路九曲连环,犹如棋盘。居中有座两层木楼,比旁边的建筑略显高大。薛亭引领他拾级而上,二层厅堂十分宽阔,摆放两排太师椅,只是厅内空空,并无人影。
六目也不客气,在居中太师椅坐下,薛亭一皱眉,很显然那并不是他该坐的地方。这时,内室帘栊一挑,有一女子走出来。这女子面容姣好,身材玲珑,六目忍不住多看几眼。
只是那人目光阴冷,扫过他的脸庞,“城主身体不适,在内室休息,由在下代为传话。”
六目不以为然,“听闻城主组建‘血影’支队对抗‘幽灵’,是人人敬重的大英雄,怎么还羞于见人?”
那女子冷然回应,“城主召见是抬举你,休要再呈口舌之利!我问你答,城主自然明察秋毫!”
六目见激将法不能奏效,于是四平八稳坐好,等着女子发问。
“我先猜测你的身份,看你见城主都如此随意,要么是富贵权势之人,要么是市井泼皮无赖!”
“看你步履妖娆,如风摆荷叶,一定是侍妾歌姬之流!”
两人言语交锋,就擦出火药味,那女子并未发怒,只冷冷应道:“现在可以确定,你就是一波皮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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