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一场水患,将临潼县北边儿靠河的大半民居都冲毁了,残破的房屋,被洪水浸泡的糜烂的深色木头七零八落散在地上,久无人居住的房屋旁边,杂草野蛮地生长开来。
晨起的露珠凝在翠绿的嫩芽儿上,将绿芽压地弯下了腰。
县里大部分的百姓都聚在了城南的房屋庙宇之中,只有偶尔的几个人还穿梭在这片破败的土地上。
倒不是说对自己的家多有感情,执意住在这儿,只不过虽然同为难民,也有强弱之分。
粮食不多,争抢便成了常态,若是打得狠了,杀死了人,现在这世道,也不会有人来计较,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有些老弱病残,为了避开这些争端,便特意避开人群,免得招惹祸端,但饶是如此,还是难免会被人盯上。
胡思莹拉着自己年仅十岁的弟弟,在破败的街巷中疯狂逃窜,时不时回头去看,身后,三四个衣着简陋,确实身宽体胖的彪形大汉穷追不舍。
各个都是凶神恶煞,手上还拿着兵刃,直指姐弟俩,一边跑,一边粗着嗓子喊:“站住!”
胡思莹哪里会听他们的,拽着自己的弟弟跑的愈发快了,眼见着即将被追上,抬手推下墙边竖着的木条,将人暂时拦下。
胡思莹和胡思楠年级小,身子瘦小,又在这破地方待了半年的时间,对这里再熟悉不过,几乎能说出每块儿木头倒下的角度。
身子灵巧地钻过一个个刁钻的洞窟,相比起他们,那几个大汉想要在此行走就困难许多了,但他们手中有刀,且锋利无比。
更何况这地方的木头,那都是常年泡在水里的,表面上看着厚实,里面早就被泡空了,三五下就将木头拦腰砍断,到了后面愈发熟练。
胡思莹和胡思楠也几乎耗尽了力气,最后还是被他们堵在了一处角落里面,前无路,后有虎,胡思楠害怕地缩在姐姐的怀中。
胡思莹纤细的胳臂揽着弟弟,一双眼睛警惕地看向巷子口的几个男人。
男人笑了一声,扛着刀往里走,“跑啊,你们再跑啊!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跑到哪儿去。白天就是你们起头儿领粥的吧,敢跟我们作对,不想活了是吧!看我今天不弄死你们俩!”
许疏月坐在马车中,正准备出城,路过一条街巷,就听见了巷子里传出男孩儿女孩儿的尖叫,以及明显的打斗声,连忙叫停了马车。
“你去看看,发生什么事儿了。”
慕云笙担心许疏月的安全,专门派了人护送她回去,许疏月命侍卫去查探情况,灾区闹事儿的不少,再加上最近情况特殊,想了想不放心,还是下了马车。
听见巷子里没了动静,这才走了进去。
箱子内,地上躺着三五个粗壮大汉,其中一个正跪在地上,手腕被侍卫捏着向后掰,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好汉,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在巷子的角落里,是一对儿姐弟,姐姐搂着弟弟,两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伤,像是两只受伤的小兽,警惕地望过来。
许疏月一下子认出,这两人就是白天在粥棚撞见的那对儿姐弟,姐弟俩瞧见是她,也松了一口气。
一刻钟后,许疏月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原是白天这俩姐弟率先表示信任许疏月,让百姓也跟着动摇,却惹恼了那些想要煽动民众情绪的人,这便趁着天黑,来取他们性命了。
若非侍卫到得及时,怕是明日就只能看见两具尸体了。
许疏月吩咐侍卫将那几个人押送到衙门,给慕云笙处置,一边将两个孩子带到了马车上。
车上背着药膏,许疏月掀起胡思莹的袖子,看见上面大片的青紫,小心翼翼地给她上药。
方才那群人想要动手,胡思莹拼着力气捡了地上的木头狠狠砸过去,之后更是抓着人又是咬又是抓头发,也没多少用处,反倒是被剩下的人往身上砸了好几下。
现在身上青一片紫一片,许疏月看着心疼,动作愈发地小心了起来,胡思楠就抓着胡思莹的袖子,满脸紧张的看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圆溜溜的蓄着泪水。
下一秒就要开闸泄洪一般。
胡思莹摸了摸弟弟的脑袋,扬起一张笑脸儿,却牵扯到了嘴上的伤口,蹙眉“嘶”了一声,却还在安慰弟弟,“姐姐没事儿的,楠楠别担心。”
许疏月将胡思莹身上能看见的地方都上了药,这才问她,“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胡思莹虽然比她小了许多岁,但或许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比这个年岁的其他孩子要稳重许多,叫她也不由得将她当做大人看待了。
现在他二人估计已经被盯上了,就算今日被自己侥幸救了,今后怕是也不得安生,心想着要不要将他二人送到府衙,让慕云笙帮着看管。
又怕会因此更让人以为他们是自己与慕云笙的托儿,到时候好不容易汇聚的民心就又散了。
正想着怎么办的时候,余光扫到胡思楠的身上。
两人从前的日子大约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