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去你舅家也不能就这么空着手,我一会儿让阿绣看看有什么能带给你弟弟妹妹们的,不能让人家觉出咱失礼来。”
桑杜氏并不担心这个,反而安慰桑老夫人道:“咱们家向来礼数周全,我舅舅和舅母每每说起都只有称赞的,妹妹们都羡慕我嫁了个好人家。“
说到这儿,桑杜氏又压低了点声音道:“若不是她们都已订了亲,四弟的亲事这会儿就该有着落了。”
桑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背,皱紧的眉心也放松了些。
桑桑的症候其实远比桑老夫人说的要严重,从猎场启程的时候她只是额头发沉,然而离京城越近她就越发胸闷,直至进城都只能闭目靠在朱弦身上。
六公主和谢嬷嬷都看出她不舒服,但她原本的肤色就白,这样的胸闷外现在面部也不过是唇色比平日更白,遂两人都以为她是因为路途劳累才显得这样疲乏,也都没太当作一回事。
桑老夫人跟儿媳说桑桑是因为食物相克,但事实并非如此,戚大夫是结结实实地发现了她体内的慢性毒素——玉容草之毒。
桑老夫人初时听了也被吓了一跳,但她听桑桑说六公主和旁的人都不似她这般就知道这事儿可大可小。不过有人在王女跟前下毒说出去了就不是小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索性就同桑杜氏说是因为食物相克之故,也省的她们自己想东想西。
桑桑扎完了针就需要药浴,故而桑老夫人与桑杜氏略说了几句话就让她回去休息,自己则出去安排这次药浴该新添的东西。
这一日的桑家可谓是兵荒马乱,桑桑扎完针本就体虚,药浴一泡,气血上头,更是头痛欲裂,连饭也吃不进去。
桑老夫人和桑老爷都着急的不得了,大半夜地又将戚大夫请了回来。
其实戚大夫已经同桑老夫人说了这次桑桑不会太好过,但架不住桑家爱女心切,只得陪着耗了一夜;等第二日一大早桑桑睡着了,才背着个结结实实的大红封离开了桑家。
桑桑苦熬两日,第三日头才没那么疼了。为了让桑老夫人不要太辛苦,三个儿媳妇轮流在桑桑外间守着;老四桑程因为还没成亲,遂散了馆就跑来看妹妹,若不是这一府的人都张着嘴要吃饭,桑家人恨不得都长在这画春阁中等桑桑好转。
好在桑桑中毒不深,又过了三四日食宿就如常了,桑老夫人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叹道:“也不知道那六公主如何了,有没有被御医诊出什么来。”
桑桑靠在软枕上与桑老夫人闲话:”平安脉公主十日才能轮上一回,若是此次回去公主并没有同我一样的症状,便是中毒了恐怕也还没被发现。“
桑老夫人见她面带忧色,宽慰她道:“公主也不一定就会中毒,戚大夫说了,这玉容花只是同鹿肉相克,而且身体康健之人便是食点鹿肉,只要多喝些水,毒素几日也就排尽了。只是你身体太弱,这毒素入体立刻就承受不住,说到底还得平日里好好调养。”
桑老夫人哪里在乎那六公主是否中毒,她只在乎自己这唯一的女儿是否能康健到老。
只是可桑桑到底跟六公主这些天的情谊不是作假,闲暇之余便会琢磨这毒是如何下的,她又是如何中的,下毒人的意图是什么。
戚大夫说了这玉容花毒是一种火毒,只有将其炮制后磨成粉且烧着了,才能成毒;倘若是新鲜的玉容花,生食只会令人食欲不振,并不会成为淤积在体内的毒素。由此可知,这玉容花之毒必定是有人故意下在炭火里。
可这些天春猎,用火的地方十分得多,想要分辨出来是谁、什么时候、在哪儿下了这玉容花粉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的,更别提分辨出来是用给谁的。
所以桑桑这么一步一步细细推想,到了后面竟觉得十分地心惊——初时她只觉得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只要隐忍就是了,可如今她却不得不考虑要不要给六公主送消息示警。
桑老爷和桑老夫人如何不知道这桩事情的严重性,然而听桑桑言语之中似乎有给六公主报信的意思,却是急忙制止了她的这种想法。
桑老夫人道:“王室秘辛,非咱们这等普通的小户人家所能涉及,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中毒这事儿只有我和你父亲还有戚大夫知道,再不可扩大了。之后若是宫里来人,我只说你身体不好,起不得身,万万是不可再去了。”
其实桑桑心里也是如此想的,只是觉得六公主对她还算不错,什么都不做自觉道义上过意不去,如今听了父母这般慎之又慎的叮嘱之语,那一点过意不去也就逐渐消失了。
桑桑这一歇息就到了春末,中间六公主派人来请了桑桑一回,桑老夫人便按先前所设、推说桑桑是病得起不了身,加之院子里确实一股苦药味,来人没说什么就拿着桑老夫人给包的金瓜子回宫复命了。
桑家人以为六公主下一次的传召还要许久,未料到没过几天六公主和三王子二人就主动登门了。而且时间还对着正好,两人与戚大夫走了个碰头,小药童拿着桑府新制的桂花糖正开心,一不留神还差点踩了三王子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