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遮月,繁星高悬,点点星辉洒落人间。
得月楼门口,喝醉了酒的司平侯父子被人搀扶着,脚步摇晃地上了马车。
马车前挂的两盏羊角灯,投下橙黄的光晕,照出两人酒醉的面庞,踉跄的身形,可见是醉得不轻。
郭侍郎立在阶下,目送他们离开,他亦一副酩酊大醉的样子,目光都是迷离的,灯辉下,白皙的颊上两团酡红,分外鲜明,酣醉下说话都说不趔趄。
“司、司、司将军、司少将军,咱们——改日再约啊——”
“好,改、改日,咱、咱们再一较高下。”
马车内,司澧断断续续地说着醉话。
车夫扬鞭,车辙滚动起来,辘辘作响,立在原地的郭侍郎,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眼中的迷乱渐渐褪去,变作深不可测的幽幽森寒。
他提步,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手下拿着大氅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问道:“大人,您去哪儿?”
郭侍郎朗朗的笑音落在夜幕里。
“入宫领赏。”
*
而此刻,侯府之内。
司露正在与春草、春熙坐在庭中赏月。
今日司澧、司楠刚好不在家,司露便将春熙、春草一并邀回了家,三人在院中搭了圆桌,吃了一顿热热乎乎的古董羹,吃肉喝酒,别提多有滋味了。
正值深秋,金桂飘香,清风卷带着零星花蕊,袅袅袭人,别有一番意境。
三人坐于一处,便免不了谈及从前在北戎的事。
良辰好景,更生斗转星移、物是人非的慨叹。
春草突然发出感叹来,“若无姑娘当日谋划,也不会有我与春熙的今日。”
春熙亦道:“是啊,姑娘对我们恩同再造。”
司露被她们夸得有些难为情了,“说什么呢。我这不也是为了自己嘛,若不先放你们走,我如何能毫无顾虑地离开。”
春草却道:“姑娘明明可以舍弃我们,但是姑娘没有。”
司露被她们说得感慨油生,“我们都是一样的,当日如果我不骗你们,你们也定当不愿舍我而去的,不是吗?”
两人俱是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我们三个也算是同生共死、情比金坚的交情了,是不是?”
司露兴致突起,“不如就此结拜如何?”
三人一拍即合,欢欣不已。
“好啊、好啊。”
司露命人在庭中设了香案、佛龛。
三人燃了清香,同跪在月下,阖眸共同许愿。
“苍天神佛在上。信女们愿从此结为异姓姐妹,今生相互扶持、同甘共苦、不离不弃。”
结拜之后,三人便已姐妹相称,一时间亲昵无边。
司露打着流萤小扇与春熙玩笑,月色下,一双清丽的杏眸流转着光彩。
“不对呀,春草姐姐,那改日你成了我嫂子以后,我
到底是叫你姐姐呢,还是嫂嫂呢?”
春草被她促狭,羞赧地求助春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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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熙姐姐,你可得管管,才刚结拜呢,司妹妹就来打趣我。”
空濛月色下、婆娑竹影见。
三道丽影手捧流萤小扇,垂下璎珞叮咚,互相追逐打闹着,嬉笑声响彻庭院。
下人们瞧见了也被她们感染,躲在一旁捂着嘴笑。
满庭都是欢悦的气氛。
春草身子骨柔弱,跑了一阵便气喘吁吁,扶着亭栏道:“好了好了,不与你闹了。”
三人静下来,春熙又道:
“我方才不知怎的,眼皮跳得厉害。”
说到眼皮跳,司露也突然感觉到了,只觉右眼皮一阵又一阵跳着,断断续续,却又清晰可感。
她心头无端生出几点局促来。
“当真是怪事了,我的眼皮也跳得厉害。”
两人对视一眼,皆露出不安之色。
春熙宽慰她们,“两位妹妹,我说你们两个就别自己吓自己了,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我这个姐姐先顶着。”
知道春熙是故意逗她们高兴的,但司露还是放心不下,她看着时辰已晚,牵念还未归家的父兄,遂道:
“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春熙姐姐,要不你去巷口看看,为何我父兄还未归来?”
“好,我这就去看看。”
春熙颔首应下,走到亭中提剑,迈步而去。
*
夜间薄雾四起,冷意氤氲。
青石板的道路上,马蹄哒哒、车轮杳杳。
马车内,司家父子背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司澧斜着眼睛,瞥向一旁的儿子。
只见司楠手中捧着一枚针脚缜密、绣着楠竹的香囊,反复翻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定是姑娘所送的定情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