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皇帝深谙这个道理。
那些站在朝堂之上的百官是水。
那些处在食物链底端的百姓亦是水。
而他这艘浮于水面上千疮百孔的舟子,竟已完完全全失去了掌控力,甚至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控不了。
这是何等的令人懊恼!
然而,他无力改变现状。
他这一叶千疮百孔的舟子飘荡在茫茫海宇,堵了这里漏了那里,堵了那里又漏了旁边,谁知越堵越漏,以至于他现在除了干些修补漏洞的事,竟腾不出来手干别的。
他从墨王府离开,昏昏沉沉,一脑子浆糊。
什么时候回了皇宫都不知道。
静宁公主来见他,问他今日墨忱卿的婚礼是否顺利,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他头疼的很,只说墨忱卿一病不起,婚礼却还算顺利。
静宁公主一脸疑惑。
很顺利?
不能啊。
怎么可能顺利?
路上没出现意外吗?
定王怎么回事?
竟然没给他女儿送葬吗?
“怎么,你安排了什么特别的事阻拦他们成亲?”皇帝锋锐的眼神睨着静宁公主。
静宁公主心里咯噔一下。
她的父皇,一向宠爱她,可从没用这么可怕的眼神望着她过。
父皇怎么了?
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身处深宫,耳目再众多,有时候外面的消息传进来的也慢。
更何况,那是墨王府,和皇宫等寿的墨王府,如果要隐藏什么秘密,便是皇宫,也没办法获知!
静宁摇头,“没,臣女并没有安排什么特别的行动。臣女一直在深宫,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皇帝怒目:“你以后,不要再惦记墨忱卿。如果让朕知道你干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或者你又去招惹墨忱卿秦桑夫妻,别怪父皇心狠手辣。”
静宁慌忙跪下,“父皇,臣女不敢!”
皇帝摆手,“你出去吧。”
静宁一脑门子疑惑,出去之后,自然是让人去探查消息。
……
入夜,秦桑给墨忱卿的药里加了安神成分,待他入睡,她换了夜行衣,只带了墨平在身边,悄悄出了门。
两人在寂静的街道上一路向东,很快到了东城门。
最近流民太多,城里宵禁,城门关的也早,天刚黑就下钥了。
墨平动用了一点关系,让守城的把大门旁边的旁门开了,两人顺利出城。
城外护城河的浮桥却是断开的,让官兵把桥放下来是不可能的,两人只好泅水过河。
过了河,又走了几里地,到了一处山岭前。
“前面就是慕容雪的墓了。世子妃,您找她的墓做什么?她都是个死人了。”
墨平问道。
秦桑道:“你这不是废话吗?她要不是死人,还能到得这坟墓里来?我来,只是要印证一件事。”
她看向离得不远的那座新坟,皱眉:“她好歹是位郡主,怎么就埋在这种地方了?”
墨平道:“她没出阁,属于是横死,是不能够进主陵墓的,只能葬在主陵墓旁边的侧陵。”
秦桑撇嘴,“什么破规矩,说的就跟进主陵墓有啥好处一样,人一死,万事皆空,几十年之后全都化为尘土,滋养着大地上的树呀花呀草呀……”
墨平急忙出声制止:“世子妃,求您别说了,怪瘆得慌。这里是定王府的陵地,再往东,可就是皇陵了,这一大片都是皇陵,您在这种地方说这种话,是会……”
“遭报应”三个字他还是没说得出口。
但秦桑意会了。
“放心吧,我百毒不侵,成天跟尸体打交道的人,你觉得我会怕那些鬼五神六的事?”
“知道您不怕,您也不忌讳,但……还是怪瘆人的。”
“唉,好了好了,不说了。真是服了你了,一个大男人弄的神神叨叨的。”
墨平不想说话。
两人走到了墓前,秦桑朝墨平伸手,“让你带的工具呢?”
墨平拿了个小型的铲子给她,不太确定地问道:“世子妃,您不会是要盗墓吧?”
“说真的,咱们府的情况,还不至于沦落到摸金这个地步。世子妃,您多想想世子,要是让人知道您半夜出来摸金,世子脸面何在?”他又真诚地劝说。
秦桑促狭心起,故意道:“你们世子的脸面在我这里不值钱的。”
墨平:“……”
秦桑俯下身去,挥动小铲子,真的挖了起来。
墨平:“……世子妃,死者为尊,掘人坟墓是要遭报应的。”
“遭报应”三个字到底是说出口了。
他真后悔今晚跟她出来啊!
他也是没料到,她要来掘慕容雪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