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朕给你的万千荣誉,到头来是‘父之过’!若你今年是四岁、是十四岁,朕认过,你今年是二十四,这个‘父之过’,朕不认!” 说到最后,康熙神色渐渐平静,眼中却是波涛汹涌。 “朕的偏爱,你既看不到也不认,那以后朕就待你公平公正……” 说到这里,他望向梁九功,道:“谕宗人府,皇三子胤祉,御前失仪,殊为无礼,着收禁宗人府严加议罪!” “嗻……” 梁九功应着,没有急着下去。 现在都二更天了,城门已经关闭,传口谕给宗人府也是明早。 今晚三阿哥怎么安置?还要不要拉下去拘押? 他望向康熙,眼见皇上毫不犹豫地点头,才低声叫了门口侍卫,拖了三阿哥下去。 三阿哥脸色骇白,任由侍卫拖拉着,直愣愣地看着康熙,像是被这个处置吓到了。 康熙却移开眼,不再看三阿哥。 虽说晓得三阿哥是气话,可他还是觉得没有意思起来。 自己待他太宽和了,使得三阿哥遇事不思己过,反而咆孝御前。 父子之情是什么? 父慈未必子孝…… 真要说起来,除了太子跟大阿哥,他就在三阿哥身上费心最多。 怜惜他小时候养在宫外,也怜惜他有个稀里湖涂的母妃,结果呢? 一直偏爱,成了理所当然。 一朝不偏爱了,就是满心怨愤跟委屈。 照三阿哥这样说,那没有得到偏爱的皇子呢? 不是更委屈? 康熙陷入沉思,十四阿哥嘴巴快、受不得委屈,有话就冒出来,其他人呢? 还是沉默寡言的多些。 是不是这些儿子,心里对他这个汗阿玛都有怨望? 他心情怏怏的,他没有体味过父子之情,本想着做个好阿玛…… * 西花园,讨源书屋,灯火通明。 书桉上,左右是个两尊七柱烛台,上面插着小儿臂长的白蜡,照得亮如白昼。 这样的白蜡,四妃处每日供应两只,太后宫七只,可太子这里早年得了御前吩咐,为免读书伤眼,不限量供应。 太子脸色耷拉着,手中提着毛笔,正在默着《为君之论》。 诸皇子齐聚北五所,让他郁闷一回。 皇父亲临北五所,让他再郁闷一回。 等到得了消息,晓得圣驾带三阿哥回园,他就要暴怒了。 这是要做什么? 这两年老大没怎么蹦跶,老实监理永定河工,反倒是三阿哥,上蹿下跳起来。 皇父也容他! 太子越写越郁闷,丢下笔,伸手拿起旁边的一瓶烧酒,“咕都咕都”喝了半瓶。 旁边的侍笔小太监,看着身形单薄,巴掌大的脸白皙无暇,小鹿似的眼睛含着担忧望了太子一眼。 太子放下酒瓶,扯了小太监到怀里,低头将口中的酒水渡到小太监口中。 小太监差点呛到,就要咳嗽。 太子捂了他的嘴,道:“孤赐的,喝下去!” 小太监咽了下去,被烧酒激的,脸上“唰”的一下都红了,眼里也水汪汪的。 太子将他拉着坐到自己腿上,带了睥睨,道:“孤是谁?” “殿下是太子爷,是未来的皇帝,是八旗日后的主子……”小太监清脆地应答。 太子挑着嘴角。 是啊,大阿哥也好,三阿哥也罢,不过是个八旗小领主。 自己却是八旗日后的主子,他们都将匍匐在自己脚下。 他这样想着,紧紧地搂着小太监,似要将小东西揉碎。 小太监脸色由红转白,却是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门口传来动静,道:“太子爷……” 太子刚想骂人,随即分辨出来声音,伸手将小太监推开,道:“进来!” 进来的是个眼生太监,进来以后低眉垂眼的,视线没有往小太监身上落。 “又有什么动静?”太子压着心火问道。 那太监低声道:“三贝勒触怒皇上,已被拘押,明日交宗人府议罪。” 太子“腾”的一声,站了起来。 交宗人府议罪…… 跟直接呵斥两句,鞭几十不同。 宗人府议罪,从重。 “什么罪名?”太子带了几分迫切问道。 “御前失仪……” 那太监回道。 太子又坐下了,觉得没意思起来。 御前失仪,罪名可大可小,不过是皇父一句话的事儿。 老三这阵子上蹿下跳,落了这个下场也活该,可在外人眼中,老三却是亲近毓庆宫的,自己束手旁观,容易被人质疑。 可让自己去求情,恶心死了,自己真不想掺和…… * 太子人望高,有人往这边送畅春园的消息。 其他皇子阿哥处,自然没有这个待遇了,还不知消息。 * 一夜无话。 * 次日一早,九阿哥就神清气爽地起来了,跟舒舒道:“今儿爷去内务府,将这两天的事情料理了,明儿就休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