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州位于燕州西南,战争杀伐之气先一步过来。
最先接到诏书的是容州刺史汤怀元,之后就是云瑱侯吴会之,他刚送走宣读使,后者紧跟着就来了他府上,还带了一百名甲士,将府门给堵上,然后带着两个三、四品境界的护卫,直接进了后院,揪住他袍领压在桌上,恶狠狠的瞪着他。
“你要是敢发兵,本侯现在就弄死你。”
汤怀元也是一员大吏,可面对这性情火爆、粗粝的云瑱侯,他是一点脾气都不敢有,毕竟对方真敢将他杀了。
而且也知道云瑱侯和苏家那位三公子交情不浅,苏家造反的消息传过来,这位云瑱侯还在家里摆宴设席,甚至专门派人来请他过去喝酒。
汤怀元哪里敢去,只得寻了托词婉拒,不过眼下被揪着领子逼迫,实在是躲不开了,他脸挤压在桌面,急忙开口。
“云瑱侯息怒,我与苏侯爷也相熟,交情不浅,哪里真舍得发兵讨伐。可不发兵,朝廷那边,我也无法交差,到时候云瑱侯不杀我,陛下也要砍我脑袋。”
吴会之也冷静下来,松开他,走去旁边一抖袍摆,大马金刀的坐下,抬起双手半空虚抓几下:“你不会做做样子?”
“样子谁都会做,可别人也会看的。”汤怀元赶紧让仆人端了茶水过来,“云瑱侯还不知,不仅我容州,旁边的怀州、岺州也得发兵,我若作假,他们看出来了,也会捅到天子御前。”
“三州兵马?”
吴会之当即愣住,光容州就有四万兵马,除去防卫地界,可调动之兵,也有两万多人,加速另外两州怕是有将近八万人。
虽说比不得燕京天子脚下的精锐,那也是实打实的八万之数,凭一郡四县哪里抵挡得了,除非苏家抽丁强制服役。
他看了看一脸苦相的汤怀元,哼了一声拂袖离开。汤怀元将对方喝过的茶水直接扑去门外,也冷哼了一声,不过坐下来,想到对老友动手,他也不由叹了一口气。
府衙外。
吴会之上了马车,里面还有一人,急忙凑近询问,正是吴会之的小儿子,吴子勋。
“爹,怎么样了?”
“那老小子不答应,为父还能真逼着杀他?那不是也跟着造反了。”
“可爹之前也说了,皇帝早就想对我们动手。”吴子勋看着父亲沉默的模样,犹豫了片刻,索性直接说出心里话。
“爹,干脆咱们也反了,反正那皇帝早晚都会咱们动手,不如和苏家联合起来,爹不是还跟另外两家相好吗?一起反了算了!”
回答吴子勋的,是他爹一巴掌拍在头上。
“反?你拿什么反?朝廷昨日已经下令,大军正在聚集,粮秣也在筹备,到时候必然要走云瑱,咱们现在跟着反,那就是第一个挨打。”
吴会之是粗人,不代表他是傻子,苏家若是能顶得住朝廷两波平叛,那他跟着起事,就没有太大问题了。
到时再联系另外两家,也能跟着闹上一闹。
一百甲士护送马车驶过长街,同样的城池里,偏安一隅的角落,房家此时已经炸开了锅,平叛的兵马将来。
他们与苏家有这姻亲关系,对方这一造反,连累起来也能算进三族之内。
关系到家族存亡,房文烨拄着拐杖在一众房家人面前不知来回走了多少遍,一双双眼睛看着他,都等着老人拿主意。
“爹,这事还犹豫什么,带上解聘文书递给苏家,再把雪君带回来。”作为大房,房家将来大半都是属于他们的,要是被牵连造反之事里,全家人都得上菜市口做无头鬼。
厅堂里,嗡嗡的嘈杂。
房文烨停下身子,沉吟了片刻,看向三房:“进学,你手书一封,着几个人去一趟定安城,信里就写雪君娘亲思女成疾,卧榻多日,让她速归,另外将婚书悄悄拿给苏侯爷,他想必也明白我房家苦楚。”
“听父亲的。”房进学心里也很不舒服,他是极满意苏辰这个姑爷,那日见他身着铠甲,手提贼首威风凛凛从外面回来,别说自家女儿,就是他一个老丈人都觉得这男子不错。
可眼下累及到房家,他只是家中老三,根本没有话语权,只能听父亲安排。
他从宗族会议里出来,便找来三房乖巧听话的几个侄子,让他们带上写好的家书,又叮嘱几句。四个男子都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胆子也大,领了差事后,一人一马飞快出了云瑱郡,沿官道快马加鞭赶往定安城。
一路上,往日南来的商贩行人变得稀少,偶尔遇上一两个都是行色匆匆捡小路前行。进入定安城地界,远远的,原野上铁蹄呼啸,一支百余人的骑队巡视而过。、
东城门外,静谧的老树摇曳着光斑,大量兵卒进出、百姓聚集,或离散,战争的气息笼罩这座城池上空。
不少拖家带口的人从外面进城投奔亲戚,也有家中富裕之人,驱着数量大车,装载家当带着家眷仆人匆匆离开,去往别处。摇曳的树荫之下,江湖绿林抱着刀枪剑戟看着这些人离开,脸上露出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