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福心里毛毛的,对眼前这位,他之前是痛恨,然后又释然,钦佩,到最后竟然是满心的同情。知道了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知道了梅内伊跟自己大有渊源,甚至直接间接地还算出手救过自己,唐福作为一个爱恨分明的好小伙,又怎能不心生亲近之感。 然而,这才多咱一会儿,对方说着说着就越来越往不吉利的方向奔过去了。 唐福有心想要劝上几句,或者安慰一下,却无法措辞也无法开口——这辈分差得太多,没有共同语言不说;人家吃的盐比他吃的饭还要多,你能想到的,人家法神想不到? 想来想去,还是闭上嘴巴,专心听讲吧——真有什么,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也拦不住啊…… 随着梅内伊,唐福走在魔法尖塔下。每一座尖塔,梅内伊都要逗留半天,有时候嘴里还在喃喃自语地说着什么,但是唐福听不清楚,想来是老人家自言自语。转来转去,唐福倒没有不耐烦的感觉,他也是一位魔法师,怎么可能对这些前辈先贤们伟大的纪念物无动于衷呢。 一圈转完,唐福的眼睛直了——凡是他们走过的地方,魔法尖塔都在崩塌——对,崩塌,而不是消失。 一块块构建魔法尖塔的砖石材料正从塔尖开始,缓缓地滑落,如同盛放的花朵枯萎一样,一片片花瓣在风中剥落。速度很慢,慢到你可以看清楚每一块石料的外观形状、以及岁月留下的痕迹…… 说消失也没有错,地震会把建筑物震塌,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留下一地残砖烂瓦;但魔法尖塔的崩塌却是无声的,如同雪花飘落,静悄悄地在落地之前便消失无踪,唯一的区别是雪花化作了水滴,而魔法尖塔却化作了液态的魔法元素。 每一座魔法尖塔都代表着一个兰德大陆的传奇魔法师,他们的成就来自大陆,来自自然,来自时光与空间;现在,就像是还债一般,亦或者说是一种轮回,取之于大自然,同样还之于大自然。 魔法元素只有极度凝结,才会化为气态并被人的肉眼看见,再经过一次次的压缩凝固,才能从气态变成液体般的存在。这两者的比例,夸张到惊人的程度。简单地说,这看似巨大无朋的石窟,即使里面充满了气态的魔法元素,也未必能够凝结出一滴液体的魔法元素来。 如果说这些魔法尖塔还不足以具备如此夸张的液体魔法元素制造能力,那么要考虑的因素还有时间。这还不仅仅是数十位魔法黄金时代顶尖法神的遗产,还要加上漫长的千年时光。 千年的时光足以改变一切,也足以让原本就浓稠无比的魔法元素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洗礼,演变为一罐又一罐醇厚的陈酿,就跟藏在地窖中美酒一样,打上沉淀在岁月中的印记。 一滴又一滴的液体魔法元素汇聚成了一条小溪,无数条缓慢流淌的小溪慢慢汇聚成了河流,几十上百条河流的支脉百川汇海,变成了汹涌的海洋。浪潮一波波地涌来,千百朵浪花集合成的波涛直接涌向了唐福手中的艾泽拉斯权杖。 直到这时,唐福才听到了小白的声音,还不是说话,只是那种类似于在安逸的睡眠中醒来时无意泄露出来的呢喃。唐福仰天长叹,这家伙的运气也太逆天了……或者说,这些前辈为它准备的资源实在是太雄厚了,即使他这个艾泽拉斯权杖之主看了都难免会眼红上几秒钟。 但是,这些资源也好、机遇也罢,又何尝不是为他所准备的呢?想到这里,唐福无端内心沉重了几分。 不仅仅是人情债最难还,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准备了如此多的后手,那么所谓“命运的车轮”到底是要往哪一个方向滚动?那些来自奥斯空间的神族,又得强大到何种离谱的程度…… 问题是,即便知道这是抹了毒药的蜜糖,他还是要吃下去——艾泽拉斯权杖以及器灵小白,他现在能控制得了吗?兰德大陆和全体人类的命运前途,他想逃避就能逃避的开吗?那么多的牵绊与情感,远的不说,就是眼前这几位生死与共的伙伴,他即使想要无视就当真能狠得下心来吗? 他不能,所以,他只能接受。 小白还是一如既往的饕餮,来者不拒,只要是好东西,就没有它嫌多的时候。 液态的魔法元素从魔法尖塔上剥离出来,再百川汇海般随着“汩汩”流动的海潮浪涛一波波消失在了艾泽拉斯权杖之中,小白就像一个能装得下大海的巨锅,随你来多少,我只张大嘴,唐福隐隐约约还听到了“咕咚咕咚”吞咽一样的声音…… “好了,”巡视完了魔法尖塔,对于魔法尖塔化为纯净的魔法元素再反哺艾泽拉斯权杖的画面视若无睹,梅内伊自顾跟唐福说道:“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其实这破地方压根也没什么好说的,当年答应黛尼娅的事情,我总算是完成了。” 这一句话显然又扯动了老家伙的旧伤,梅内伊抬头呆立半晌,不知在想什么,再低下头,看向唐福的表情就有点说不清的滋味了,百感交集一般的情绪都汇聚在那双早已看破世情的眼睛里。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如是者三,看得出来接下来他想说的话不容易说出口,甚至就此不说也有可能。 但最终梅内伊还是说了:“……这句话其实不该说,尤其是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