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役打着灯笼引人入内。 正对院中的窗子大敞,暖融的灯光里一个身着烟青大氅的身影坐在窗边饮茶。 谢飏抬头,正见那人垂首向下看,待看清那人面容,不免露出几分讶异,“寒冬凛凛,符大人迎风饮茶,真是好兴致。” 那人倚窗,清俊的五官在灯影下更添几分深邃,竟是去了南诏归来的符远。 他的表情似乎也有些意外,“谢君可要上来喝杯茶?” “恭敬不如从命。”谢飏道。 算算时间,符远此时本应在路上,想必是得到长安这边的消息快马加鞭赶回。 谢飏能猜到符远为何会那么快就得到消息。 符远是宜安公主喜欢的那类男子,以她的德行,屡次施软不成,手里握着把柄怎么不用?一旦她以此威胁,符远绝不可能任由那么大一个把柄捏在别人手中。他人虽离开长安,但想必早已挖好了坑,等着埋土给她做坟呢! 只是世事难料,太子的事先暴露了。 宜安公主被监察司关押,对于符远而言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长安之事出现变故,必定会有人快马加鞭传信给他,以便尽快做出调整。 谢飏一见他清减不少,便知是赶路吃了不少苦头。他在茶桌对面坐下,“符大人回来的时机很巧,又……特别不巧。” 符远笑着递给他一杯茶,意有所指,“世间多数巧合的背后都有个有心人。” 谢飏面上轻笑,心中却没那么平静,他设计太子的办法,可不就是推动了诸多“巧合”!魏潜和崔凝接触过不止一起相关案件,能查到他身上很正常,可符远不在长安,竟然也知晓,手段果然不可小觑! 不过,一想到符远如今都摘不清自身,语气中似乎有些幸灾乐祸又似乎是物伤其类般,“有心,便会心软,未必是好事。” 符远面色不变,心头却是一跳。 他人不在长安,得到消息滞后,只知道宜安公主被捕。谢飏不会平白无故的会说一些废话,倘若他所指的“心软”是那件事情…… 心眼子多似筛子的人,就连说话弯弯绕绕、点到为止的习惯也像了九成,若有旁人在侧必然听得一头雾水,他们却已暗暗传达了许多信息。 谢飏从来不是拘泥于习惯之人,婉言能绕九曲十八弯,有时候说话又比任何人都直,“符大人此番赶回,心中可有决断?” 符远不答反问,“那谢君此番急流勇退,想必是已经做好打算?” 谢飏失笑,也并不回答,朝他举杯,“符大人果然消息灵通。” 这算不上消息灵通,不过是根据他以往做过的事情推测而已。 “既是如此,那便……”符远举杯回应,想了想道,“愿君此去,鹏程万里。” “同祝。”谢飏道。 * 城中灯火煌煌,映照瓦上残雪一片暖融。 入夜的朱雀街比起前几晚稍稍冷清一些,热闹都在各個坊市里。 崔凝到乐天居后院让人把火炉升上,不多时,魏潜便到了。 “这样冷的天,怎么不多穿一些?”崔凝见他衣衫单薄,不由蹙眉。 “跑着来的,都流汗了。”魏潜在她身侧坐下。 城中不可无故纵马,骑马坐车慢慢溜达还不如用上轻功跑的快,只是崔凝见惯了魏潜从容不迫,很难想象他在城中拔腿狂奔的模样,听着感动又想笑。 崔凝见他鬓前果然有细汗,用帕子帮他擦拭,又将薄毯推过去,“不能晾汗。” “好。”魏潜应下,又问,“你这会儿寻我,应是有要事?” 崔凝从袖中掏出小竹筒递给他。 魏潜打开竹筒看见里面的内容,眉峰微动。 崔凝道,“这是我阿耶今日从胡御史那里得来的东西。” 她将崔道郁打探到的消息转述给魏潜听,说罢不解道,“胡御史拿到这个东西,为何十几年都没有给圣上,如今却轻易交予我父亲呢?” 魏潜道,“胡家最近接连发生两件事,或许是令他做出如此决定的原因之一。” “何事?” “胡御史的一个孙女出嫁未满一载,却因犯错被婆母罚去跪祠堂的时候感染风寒,不愈而亡。胡御史怀疑那家人戕害人命。” 在商议亲事之前,胡御史自然是查过那家人,书香门第,家中儿郎颇为上进,规矩却也极多,除此之外并无什么不妥,只是好不好的,终究只有进去过日子才知晓。 后宅磋磨人的法子花样繁多,未必就要动毒动刀,胡御史知道查到证据的希望不大,他也不是那种格外疼爱孙女的人,可自家女孩儿死的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