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想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身边能一直有这个女人相守。
梁萤轻轻摩挲他的手背,也很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有时候她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个男人居然能满足她建造空中楼阁的愿望。
更或许在她的所有畅想中,从一开始来到这里她就带着不切实际的“天真”。
对世道抱有幻想,低估了人性的恶。
这些都是可以改变的,改变自己融入社会。
但她偏偏选择了一条最艰难,也最需要勇气的路去走。
世道坏了,那就去重振乾坤;人性之恶,那就用法治去约束。
人们贫穷,那就让他们富裕;统治阶层欺压盘剥,那就去推翻它。
回想这些年一路走来的过往,她也不知道当初是从哪来的勇气要去变革,有几分中二,还有几分鲁莽天真。
可是神奇的是她居然践行实现了。
似有所感触,她忽然伸出一只手在黑暗里高举着晃了晃,说道:“我的手指向哪里,你就会跟到哪里吗?”
赵雉“嗯”了一声。
梁萤扭头看他,“不后悔?”
赵雉撇嘴,“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找谁后悔去?”
梁萤抿嘴笑。
附近的旗帜在冷风中猎猎作响,赵雉伸手与她十指紧扣,“有你在的地方,就一定有我。”
这是他给她的承诺。
不论她走到哪里,他一定会在身后扶持。
大年过后赵雉便又折返回广陵去了。
天还没亮他就要动身。
当时梁萤还在睡觉,不想打扰她,他在窗前站了会儿才离开。
那时候众人都觉得他们把俞州掌控下来应该能松口气了,不曾想二月时朝廷派下了使臣,前来俞州。
对于这帮人来说,但凡是朝廷那边派人来,准没有好事。
此次前来俞州的使臣姓江,就是当初他们夺永庆太守府时朝廷派来招安的江使臣。
梁萤不想跟京中的人打交道,派李疑去接待。
李疑心中有点怂,犯嘀咕道:“好端端的,朝廷来人做什么?”
梁萤:“那帮人就是吸血水蛭,定没有好事。”
李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前往驿馆。
江使臣以前跟他打过交道,倒也没有拐弯抹角,只开门见山道:“你们永庆这帮土匪委实不得了,用区区三千兵,就把俞州夏氏给灭了,着实骇人听闻。”
此话一出,李疑心中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赔笑道:“江使臣说笑了。”
江使臣淡淡道:“去年陈安进京上贡,楚王很给你们颜面,可在天子跟前费了不少口舌,才说服他赐下俞州牧与你们。
“现如今朝廷虽然式微,但也容不下土匪为非作歹。
“你这些人不管怎么说,终归是野路子,梁王室是容不下的,明白吗?”
李疑点头,附和道:“江使臣说得是。”
江使臣看着他道:“楚王有心抬举,也是你们这些人的运气,以前给郡守官职,现在又给州牧官职,这般扶持你们,是不是得将心比心?”
李疑后背上沁出细密冷汗,继续点头。
江使臣:“听说攻打俞州时,赵州牧手里用了世人不曾见过的惊天炸雷?”顿了顿,“据说此物有横扫千军的威力,是你们用数千兵击败俞州五万大军的制胜法宝?”
李疑气息一沉,暗叫不好,谨慎答道:“江使臣言重了,攻城就是用的火球,里头掺杂了桐油之物,威力也没传闻中的那般厉害。”
江使臣是文官,对打仗用的东西不太了解,只道:“不管是何物,我既然来了,自然得见识见识。”
李疑沉默。
江使臣继续道:“楚王给了令,让老夫务必把你们手里的东西带回去,我大老远来了这一趟,你们总不能让我空手而归,是不是?”
李疑不敢得罪他,应道:“实不相瞒,目前赵州牧在广陵,下官也不太清楚那个火球,做不了这个主。待下官差人请他回来再同江使臣交涉,你看如何?”
江使臣盯着看了许久,才半信半疑道:“你可莫要诓我。”
李疑连忙摆手,“不敢不敢,去年年底时州府才把广陵那帮叛贼剿灭,如今城里混乱,需得维持秩序,实在是走不开。”
江使臣没有吭声。
李疑稳住他道:“广陵离河城也不是太远,用不了多少日就能赶回来交差,还请江使臣在驿馆多耽搁些时日,我们定会给楚王一个满意的答复。”
江使臣沉默了阵儿,才道:“既是如此,那我就在俞州多待些时日。”
李疑赔笑,“下官这就差人去广陵请赵州牧回来。”
江使臣做了个打发的手势,李疑行礼退下。
走到外头,许是没留意脚下,他不慎踢到门槛上,差点摔了一跤,幸亏旁边的侍从眼疾手快把他给扶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