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日, 22:34。
夜晚的医院总是比白天安静许多。库拉索坐在手术室门外,不住地搓着手掌。
白炽灯时不时发出轻微的电流声,她强迫自己去听走廊拐角小护士们压低声音的闲谈, 也不想听见手术室里传出的声音分毫。
相田敬人被子弹击中腹部, 万幸没有伤及重要器官,但仍造成了内脏破裂和大出血。救护车一路开得风驰电掣,连闯几个红灯才勉强及时地把警长送进急救室。
女警和另一位同事也被顺带捎来医院。库拉索身上在火场被烫到不少地方,刚刚有护士过来帮她处理伤口, 而同事就趁着这段时间去帮忙办理住院手续。现在护士走了,同事还没回来, 独留她一个坐在安静、空旷的走廊上, 在夜间过低的温度里不住发抖。
库拉索迫切需要思考点什么来理清思路,想想要怎么面对来自朗姆的质问和责罚,想想假如组织决定除掉自己该怎么办。她还不想死。
她应该思考,但她不想思考。
女警觉得伤口很疼, 身体很累。这次任务其实算不上她经历过最糟的, 在组织的实验室里有过比这更难熬的经历,她都扛过来了,此刻一些无伤大雅的燎泡却令库拉索觉得疼痛难忍、疲惫不堪,只想打一针止痛然后睡个天昏地暗,再不用去想许多令人怔忡的问题。
手机屏幕里不断蹦出同事们的关心和询问,库拉索一一回复,指甲“咔哒咔哒”地敲在屏幕上。联络组织的那台电话则躺在她外套口袋里,刚刚结束一段40秒的震动。
行动组向上汇报的动作很快。她刚上救护车不久就有情报组成员联络自己,说明组织已经了解到情况。借口也好,谎言也罢,最好的做法是及时解释, 而她放任它震动了一次又一次。
电话对面的人显然不是朗姆,因为他很有耐心,每隔十分钟就打过来。库拉索看着这个陌生号码,猜测大概是朗姆的某个“新宠”。
同事们来消息的速度减缓,她开始盯着对面墙上的花纹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急匆匆的脚步声打破走廊的宁静。一位头发半白的女性急匆匆地从楼梯小跑过来,身边还跟着之前一去不回的同事。
库拉索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快而感到头晕目眩。 “相田夫人……!”她话还未说完就被握住双手,相田夫人噙着泪,嘴唇翕动,任谁看都知道这位女士正强忍惊惶与悲痛。
“……请宽心。”女警轻声安慰道。 “医生说相田先生并没有伤到要害,手术的风险并不大。之后只要好好休养,想必很快就能出院。”
没人会在这种时候提起相田敬人已经不再年轻。衰老,有时本身就意味风险。
相田夫人哽咽着点头,想说什么却开不了口。她作为警察家属想必已经面对过不止一次这种事情,或许也在脑海里幻想过更严重的场景,只是无论是怎样的想象,现实都是同样的苦不堪言。
最终,相田夫人低下头去,仿佛承受不住头颅的重量,将额头抵在她与库拉索相握的手上,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句: “谢谢……!”
谢谢你救他出来。谢谢你在这里。谢谢他此刻还没有离开。
几经阻拦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下,断线的珠子般砸在库拉索手背上。
这泪水烫得惊人,烫得难以忍受,让库拉索即刻就想抽回手,从这滚烫的锥心酷刑中逃离。愧疚令她全身僵硬,任凭同事上前劝解相田夫人,难以作出回应。
“假如。”她控制不住地想。 “假如相田夫人知道就是我害得相田先生受伤——”
继而更多念头冲上脑海:为什么我不能仅仅成为救人的那个人?为什么我要来当卧底?为什么让我当警察却又要我伤害别人?我喜欢伤害别人么?我想伤害别人么?
——我不想的啊。
眼泪一旦流出就很难再憋回去,相田夫人哭得有些不能自已,却仍记得这里是医院,用手牢牢捂着自己的嘴,尽可能地把声音堵在嗓子里。
就在同事束手无策只能徒劳撑着相田夫人的肩膀,不让她滑倒在地时,手术室的大门终于被推开,一位助理医师大步从中走出,神情疲惫而轻松地宣布道:
“请问相田敬人的家属么?请放心,手术很成功……”
后面的话库拉索都没听太清。她只能模糊地察觉到同事在压抑着欢呼、相田夫人为了努力平复心情而呼吸急促,只能听见自己心中巨石落地和一句发自内心的“太好了”。
“太好了。”女警忍不住微笑,随即发现眼睛也有些模糊,于是眨眨眼,两滴泪掉了下来。
相田敬人被推了出来,仍昏迷不醒,脸上扣着氧气罩,脸色苍白且难看。但他胸口仍平稳地起伏,这就已经足够令人高兴。
相田夫人和同事都围上去,跟着医生往病房走,一时都忘了还站在原地的女警。
外套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这一刻,她感到自己意外的平静,怨怼和愤怒仿佛都随着眼泪流走。
库拉索转身走过拐角,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