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的身体很热,另一边,却很冷。
听起来,是篝火在燃烧。
“呲呲啵啵”,偶尔烧到什么东西,会有“啪”的一声锐响。
若不是胸口剧烈的闷痛、呼吸凝滞,以及手指触摸到身体只有单薄的寝衣,林镜几乎要怀疑,自己还躺在城外官道旁,等待部从的消息。
睁开眼睛之前,他警惕地听了一刻钟。
鸟叫、虫鸣、萤火虫擦着他的眼帘飞过,唯独没有人声。
林镜深吸一口气,猛地睁眼,眼前忽的一亮,被篝火吸引目光,也被篝火旁背对他烤火的人吓到。
林镜呼吸急促,那人悠悠道:“醒了?”
他的声音介于男女之间,林镜不会比喻,只觉得似某种乐器在拨动,舒展好听。
好听,但也有点像娘们儿。
他坐着,手腕歪歪支起下颚,身体松弛得像是没有骨头。没有杀意,或者,因为太过强大,所以伪装成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林镜从小在街道里混大,他知道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可怕。
他顺手抄起一根木棍,后退一步,警惕道:“你是谁?”
那人没有卖关子,他转过头,让林镜看得到他的面容。手中的烧火棍轻敲火堆,施施然道:“你应该认得我。”
“认得?”
篝火的光芒照耀这人的侧脸,剑眉星眸、轮廓分明,比女人白皙,比男人柔美,神情间三分英气、七分贵气。
林镜的确认得这个人。
他倒吸一口冷气,血液像被冰冻,僵硬地屈膝,跪倒在草地里。
“卑职,参见六殿下。”
不错,眼前这人,正是六皇子李璨。他此时只穿一件寝衣,篝火旁立着个衣服烤架,架子上搭着好几件衣服,其中最整齐平展的,是那件标志性的粉色衣裳。
人都说六皇子酷爱男风,他自己常打扮成女人的模样,同男人亲近。
想到这里,林镜心中一阵恶寒。
“多谢六殿下搭救。”
“不用谢,”李璨转过头,继续烤火,“记在账上,记得以后要报答我。”
报答……
怎么报答?论公,他如今只听叶娇的。若论私,他不想跟任何人有私。
林镜恨不得沉回水底,不活了。
但是不行,他还有任务在身。
想到这里,林镜心头一慌,手指迅速插入寝衣衣襟。
那里空空荡荡。
叶娇交给他的信,不见了。
那是她写给楚王李策的信,她说了,如果有太子或者魏王的人去往晋州,就要把这封信送过去。
林镜大惊失色,快走几步到达篝火旁,从衣架上拿出自己的衣服,粗乱地翻找。
“你找这个吗?”悠然的声音再次响起,六皇子李璨用两根木棍夹着一张纸,递过来。
林镜几乎是抢过去的。
信纸被湿透后又烤干,有些发皱。上面的字迹被水浸泡过,墨色晕开,虽然模糊,却大致能看出写了什么。
林镜只粗略一瞧,便不敢再看。
他心神俱乱,看着李璨,质问道:“你看了我的信?”
皇子面前,这么说话是没有规矩的。林镜官职很低,触怒皇室,革职都是轻的。
但李璨没有生气,他只是用木棍在篝火前写了个字,偏头看着那字笑了笑,温声道:“这是叶娇的字,也便是她的信。所以我没有看你的信,我看了叶娇的信,叶娇……写给李策。”
林镜攥紧拳头,一个狠厉的想法浮现心中。
李璨不仅看了,还知道写给谁。为了避免走漏消息,那就只能——
他审视李璨的体量身材,在心中判断能不能打得过他。打晕他,或者干脆打死!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坏了叶小姐的事。
不知是不是看透了林镜的想法,李璨轻笑一声。
“你别慌,”他道,“我不说出去就是了。楚王和叶娇都是心善的好人,你老实承认落了水,信湿了,他们不会拿你问罪。”
他说完换了个手腕支住脑袋,仿佛他那颗头颅随时会掉下去,接着道:“至于我,你提或者不提,无关紧要。”
林镜握紧书信,嘴唇发抖,却只说出几个字:“可是,你看过了。”
“那倒无碍,”李璨饶有兴致地瞧他,笑起来,“这一趟,我和他们,不是对手。不然也不会救你,还给你烤衣服。对了,你这双臭袜子,我也烤了。”
他说着便用烧火棍挑起袜子,丢给林镜。
林镜浑身颤抖站在篝火旁,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他迅速穿好衣服鞋靴,心中杀意未减,最后去捡自己的剑。
他的刀留给部从当信物了,随身只带一柄短剑。没想到溺水后又被救,那柄剑还没有丢。
剑离李璨比较近,他随手拿起,递过来。
短剑的刀刃,正对李璨自己。他是真的不怕死,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