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打扫县府?百姓只是见咱们来得突然,怕咱们赶他出去时,却将他们藏在监牢里的粮食留下。”
白发苍苍的老爷子就震惊了。
“何至于此!”
“不如将他们安置在县府附近,”李素说,“也可庇护一二。”
宗泽想了一会儿,又问跑回来的前军士兵,“可知道城中还有多少人?”
士兵一抱拳,“三十户,全在县府。”
这话一出口,树下坐在小马扎上的两个人就沉默了。
一个稍微有点规模的村庄,也不止三十户。
“他们既在县府内已经开垦了园子,”宗泽摸摸胡须,“就让他们继续住在那吧。”
李素听了就有点坐不住,“总管爱民之心,在下感动,只是帝姬车驾将至,若城中残破如此,恐怕也只有县府堪为帝姬下榻之处……”
“不要紧的,”宗泽很笃定地说,“帝姬宽仁悯下,她必不会因此怪罪你我。”
宽仁,悯下,李素的眼睛里就全是问号,似乎要抓来一个尽忠,才能巩固一下自己的认知。
尽忠说:“假的吧!”
他坐在一堵残破的墙下,浑身止不住地发抖,甚至有热热的东西从上面流下来,又从下面流出去。
上面流的是血,有极其锐利的风从头顶上过去,就那么轻轻一擦,甚至感觉不到疼,头皮就被划开一条口子,血就流下去了。
天知道他只是想占点便宜!
这荒了不知多久的村落,有几间没塌的破屋子,大家离远了望见很满意,他就想着跑过去先看看屋子什么样,最好的自然是帝姬的,但他挑中了第二好的,别说李世辅,就是王继业也得乖乖和那三个辽人小子去住茅草屋!
王善倒不算特别讨厌,他可以勉为其难地开恩,让那小子同自己睡一个屋檐。
总之,在他们睡了两天摇摇欲坠的帐篷后,既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还可以挤兑一下同事,这明明是双份的快乐,究竟为什么,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呢?
他骑着小骡子,先钻进了村庄,身后到底是哪个跟上来的,他也没在意过,反正他是先跑进去的!
然后他就同什么东西对上眼了,像是一窝毛茸茸的狸奴,皮毛斑斓,比汴京城中贵人们赏玩的还要漂亮。
可那些狸奴旁边还有一只个头特别大的,皮毛特别斑斓,吊睛白额的狸奴,这一下就给尽忠整懵了。
接下来他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只觉得那只大狸子向他冲过来,而他连一声惊呼都没喊出,腿一软,就坐下了。
那阵风就扑过了头顶。
“发生什么事了?”坐在后面马车里的帝姬疑惑地掀开一点帘子。
有老虎偷偷摸摸进村,叼走一只羊,这不稀奇。
寻常的老虎,压根等不到队伍靠近,只要远远看到有一群人类往这里来,自然就跑开了。
但这是一只在村落里住下的老虎,它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三个崽子,这就没办法了,只能赌一下人类看不到它,相安无事地路过。赌输了,那就扑倒一个腿最长,最先跑到它面前的幸运观众。
没想到腿最长的人身后还带了一个前禁军都头,这人当年在京城时没少跟着贵人们出去打猎,等到了兴元府更爱拎着弓箭背着长枪地翻山越岭,干些违反一千年后野生动物保护法的事。
于是吊睛白额的大猫猫折戟沉沙,含恨而终。
“臣只是不忿他次次都抢在前面,占了好屋子。”花蝴蝶很无辜地说,“他合该有此难。”
两边的宫女就捂着嘴在那乐,留下帝姬叹一口气。
“对了,”花蝴蝶又赶紧说道,“逮了几只崽子,帝姬可要养着逗个趣儿?”
“不要,”她说,“都杀掉。”
毛茸茸,圆滚滚的小老虎,忽闪着大眼睛,被送了过来,短短的小腿蹬来蹬去,可怜极了。有小宫女见了就喜欢,一脸哀求,“帝姬素日是最慈爱的,况且修道最忌杀生,留它在笼子里养着,也不会伤人啊。”
帝姬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那荒芜的村落。
“那畜生为什么会将村落,当了它的虎穴?”
这一天大家住下后,人人都分了一碗肉汤。
食肉动物的肉一般来说并不好吃,它们为了捕猎,浑身都是吃起来又硬又柴的肌肉。
但这一窝的老虎从大到小都很肥壮,香气也很重,甚至还引来了更多双眼睛。
有流寇悄悄出现在附近过,那些人身上只有不足遮蔽身体的褴褛,赤着双臂双腿,手里拎着最粗劣的棍棒或是农具,幽幽地盯着升起烟火的方向。
在看到灵应军的大旗,以及那些穿着甲,背着弓四处巡逻的士兵后,他们又悄悄退回到山里的暮霭里了。
赵鹿鸣沉默地喝了两口汤,将它放在一旁。
“河北比我想的更荒芜。”她说。
“荒是荒了些,能吃的东西却多,”佩兰说,“倒也饿不死人。”
“怎么饿不死人?”王穿云问。
“咱们这一路上,猎了不少野味,”佩兰很天真地说道,“尤其昨日见的……那头马,那么大!”
“那是鹿。”王穿云纠正了一下,被佩兰打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