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里的事有人知道, 有人不知道,但不管是哪种,只要有心人打听, 就没什么藏得住的。
她说这话之前, 兴元府许多官员对这位九殿下的印象是约等于零的, 但现在她说出来了, 大家就开始交头接耳,偷偷地传递着信息。
那位殿下排行并不靠前, 而且还未及冠,但显然是一位非常出色的亲王, 在战争学上很有些天赋, 不愧天潢贵胄之名呀。
但大宋的皇子,除却一个将来继任为官家的之外, 其余皇子点战争学有什么用呢?
这就变成了一个很危险的话。
然而这到底是兴元府, 天高皇帝远,大家依旧在私下里偷偷嘀咕。
他们说,官家春秋正盛,留给这位小殿下长大的时间门是尽有的, 而且他也不是全无机会呀!
现在汴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太子和郓王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怎么将来就不能冒出一个九殿下渔翁得利呢?若是真有那一日,那大家今日对帝姬的支持,是不是也能转化为对这位殿下的功劳呢?
他们想的有点多, 但并不算离谱,毕竟蜀中这样的地方离汴京实在太远,大家又只是地方官,手里握着筹码也只能在这一位身上下注——其他皇子他们根本接触不到呀!
而下注的方式他们也仔细考虑过, 风险并不高:朝真帝姬虽说在兴元府很显眼,但她毕竟是个小女孩,要是引起官家的不满了,自有内侍和女官兜着,关他们这些打工人什么事?而同帝姬交好,帮她在兴元府开枝散叶,拉拢俊杰,万一要是康王上位,岂有不赏他们的?
那他们不就赚大发了吗?
至于朝真帝姬有没有可能拉她那位九哥出来吸引火力,南郑城里这些官员怎么会知道?
再说就算有人这么说,谁会相信?是个人做事就有他的目的,有他的收益,帝姬兴建白鹿营要不是为了替自己九哥刷声望值,那她目的何在呢?
难道她也想学唐朝那群公主,准备越过几十个兄弟,试一试九鼎的轻重吗?
有人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就往上首处去看一看。
小姑娘坐在那里,很是乖巧可爱,一点看不出她在辎重队被溃兵带着,军心溃散时挺身而出,力挽狂澜的霸气侧漏。
于是又有人悄悄嘀咕了,“也许那事儿是她的,也许就只是大家哄着她开心,把别人的功劳安在她身上呢?”
不管怎么说这顿饭吃完,康王赵构的名字就算慢慢传出去了,至于什么时候飘到汴京,进了官家的耳中,还需要一点发酵时间门。至少现在头功是指挥使虞祯和禁军都头花蝴蝶的,其次有高坚果们的功劳,有小内侍尽忠的功劳,但这些都可以略过不表。
而帝姬的功劳,她自己是推出去了。
杯觥交错间门,帝姬转头望了一圈,大部分是很开心的,但也有不开心的。
比如说宇文时中,这位老师依旧是淡淡的皱眉,偶尔饮一口酒。
主簿李素带着一张刺了字的脸也坐在下首处,有人恭维他,说而今得帝姬青眼,被灵应宫重用,假以时日,未尝没有大作为呢?众所周知,狄青也是刺了字的配军出身呀。
李素喝了一口酒,沉着脸冷笑一声,“在下恐无狄公之功业,倒比狄公更畏怯三分哪!”
咳,狄青建功立业后被惯爱猜忌的大宋朝廷给猜忌得忧惧而死了,这也是真的。
至于李素在忧惧啥,赵鹿鸣望望他,他很敏锐地望过来,一对上那道目光,她就什么都懂了。
但李素不会直说出来。
酒宴散了的第二日,帝姬驾临他的办公室时,卷册又一次加倍了,在屋子里乱糟糟地堆着,有小内侍没精打采地走过来,还没近她的身,她就闻到了他身上那股酸臭味。
帝姬眉头一皱,尽忠立刻将小内侍挡开,自己去倒了一杯新茶,恭恭敬敬地递到帝姬面前。
这次没见到季兰,帝姬眉头又一皱。
“她没挺住,清点箭矢损耗时睡过去了,”李素说,“我让灵应宫的女道接她回去睡一日,再回来干活。”
一句体恤的话也没有,更没有奖金发。
听着这狗言狗语,帝姬的眉头就皱个不停,眼睛四处扫来扫去。
尽忠悄悄上前一步,“帝姬寻什么呢?”
“寻个路灯。”她随口说道。
笑话时间门结束,现在开始了李素式的规劝。
听着酒席上帝姬那些天真又柔软的话,李素是半点也不信的,他算是为数不多早早就看清这位朝真帝姬真面目的人之一,知道在她孩童般的皮囊下有一颗多么可怕的魔王之心。
所以想让她改变主意不能用美味的糖果、美丽的衣衫、新奇的玩具,哄骗没有用。
威胁更没有用,她敢撒泼,敢自杀,敢操刀子冲进山里去暴打山贼,亲历过一场战争后,不少新兵回了团练营就躲在帐篷里嚎啕大哭,瑟瑟发抖。
她呢?她生死间门走一遭,照旧安坐在灵应宫里,装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