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也派了道士去教化他们。”
少年就愣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旁边有内侍斥了一声:“无礼!”
他不知怎的,就将头低下了,可心还在乱跳,“帝姬为何……帝姬为何独独……”
他是个聪明人,渐渐就琢磨出些东西,他觉得帝姬像是在不着痕迹的拉拢他——可那些头颅游街也会是她安排的么?让他惊惧绝望之下,再轻飘飘地递一根绳子……多么可怕!
这个少年垂着眼帘,眼睛安静地向下看。
他似乎渐渐冷静下来了。
但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注视着他的小女孩儿忽然又说话了。
这一次,她的声音里依旧有着属于孩童的稚嫩,因而听起来更加真诚:
“我赦免他们,皆因罪咎在我,若非我来兴元府清修,他们不会失了地,不会成为流民,更不会被迫依附山贼。
“我不赦免那些山贼,该杀的首恶我都要杀,可你的宗亲都已经认了罪,悔了过,那他们仍是大宋的好百姓,我是大宋的帝姬,我自然应当庇护他们。”
她说,“将王十二郎的枷锁去了吧。”
这个被拷了近十日的少年跪在地上,整个人看着是憔悴极了,可他的眼睛里闪着亮闪闪的泪光。
他认认真真地叩了个头,“帝姬大恩,小人永不能忘!若帝姬有所差遣,小人愿为马前卒!”
帝姬轻轻地笑了。
他那么爱他的族亲,真好。
“好呀,”她声音柔和,几近宽和地恩准了他的请求,“你留在灵应宫做事,也能照顾到你的宗亲,这很好。”
她的心情很好,甚至觉得整个人也精神抖擞了许多,可以继续处理一些军务,比如说将营中表现出色的名册拿过来看一看,除了犒赏之外,她还要提拔一批基层军官,准备进行一些洗脑和教育,这才算是她真正的嫡系——花蝴蝶不算!花蝴蝶一回城,南郑城的妇女们疯狂往他头上砸香囊鲜花,他必又飘飘然追着花香不知道飞哪去了!
但佩兰难得强硬了一次,给她拖回了后殿,强令她在开筵前休息一下,吃些滋补的东西,并且尽可能睡上一会儿。
“帝姬纵真是个仙童下凡,这身子也还没脱了凡胎!”她说,“仗打赢了,自己病倒了,有什么用!”
她老老实实地更了衣,刚端起一碗汤准备喝时,忽然有人在窗外咳嗽了一声。
“曹翁?”
曹翁在门口行了礼,佩兰搬来个矮凳,扶他坐下后,就守在门口继续做针线了。
“帝姬凯旋,老奴还不曾恭贺帝姬。”
她摆摆手,“不过是剿了个山贼,称什么凯旋。”
“就算是山贼,”曹翁说,“也要论功的。”
她低头一笑,抬头刚想说话时,目光正好和曹翁对上。
曹翁的眼睛是冰冷的,一丝笑容也没有。
被这样的眼睛对视上,她身体里那些轻飘飘热乎乎的东西顷刻就被风吹得不知哪里去了。
她整个人也静了下来,揣度着,打量着他。
“曹翁若觉得有什么不妥,”她说,“当教我。”
“老奴有什么见识,怎配教导帝姬?老奴只是想请帝姬示下,这次的功劳,”他说,“算谁的?”
这次的功劳?
这次的功劳有士兵的份儿,有个高坚果的份儿,有花蝴蝶和指挥使的份儿……当然她的功劳最大,她——
她没有把这句理所当然的话说出来,而是低头慎重地想一想。
“皆赖将士用命,上下齐心,更赖官家……”
“帝姬不当用这些奏表上的话糊弄老奴,”曹翁又问一句,“帝姬认为,朝廷若行赏,当赏谁?”
赏……她?
但曹翁的目光分明是告诉她,不要赏她。
她没有功劳,她不能有功劳。
她一个小小的帝姬,谁教她兵法,谁让她得了军功?
汴京那些波谲云诡,勾心斗角,她没体验够吗?她已经忘了吗?
“我懂了。”她说。
曹翁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柔和,老人缓缓点了点头,“帝姬在京中无友朋,倒有几个仇人,而今立足未稳,行事千万谨慎持重才是。”
把功劳推出去,尤其是她自己那份推都推不出去的功劳,挑一个她能狠得下心去坑的目标。
天色渐渐暗下去,灵应宫前的灯火次第被点亮,就连前殿的德音宗姬也在灯火里显出异常美丽的姿态,令宾客们赞不绝口。
这座道观的一切都是美好而珍贵的,尤其是坐在高处,于灯火中熠熠生辉的那位年轻帝姬。
她的容貌是美丽的,虽尚显稚嫩,可她的德行却比灯火还要耀眼!她身上的美德实在太多,璀璨得令人赞颂都赞颂不完。
她还那样的谦逊!
就在有人赞叹地问起,帝姬如此早慧,竟然懂得治军之事,白鹿营军容齐整,不逊于厢军时,帝姬一低头,忽然就羞涩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