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新进展,‘完全没变化’是不太可能。好的变化也是变化嘛。”
自乔伊和伯纳尔德碰面的那天起,他们的互相中伤就没有停止过。麦克从未想过缓和他们的关系,圣堂巫师来自一个大家族,而乔伊是个亚人,还曾是无恶不作的自由人。作为掌控者,他需要他们关系不睦,但这不代表麦克能容忍他们的矛盾干扰司职。
先皇死后,麦克亚当迅速控制了帝都的局面。城中贵族一天到晚都来输诚效忠,诸侯也派来使者。在教宗为他戴上冠冕的夜晚,银歌骑士团在仪式上宣布要誓死扞卫麦克亚当一世的荣誉和性命,而其他帝国军团都黯然失色。但麦克很清楚,这些银歌骑士真正效忠的对象仍是“胜利者”维隆卡亲王。
整整半个月,他都在处理对手的党羽。而到了夜里,父亲的死状又会悄然入梦。我不想做到这种地步,麦克想对他说,你不该让神秘组织替你作决定。高塔是老朽的时代残余,他们的预言只是谎言,花钱就能消灾,毫无底线。圣瓦罗兰不信仰三神,他们的态度只能佐证森林种族的野蛮和迷信。这不公平。我才是律法规定的新皇帝,不该是赛莱贡。起码我不会因个人喜好娶一个无用的小贵族之女。
到了现在,帝国度过了皇位交接的动荡,内阁焕然一新,审判机关也心满意足。维隆卡和海伦成婚后,皇室的丑闻居然不增反减,银歌骑士团筹备着对阿兰沃的南征,水银圣堂则开始规划教会的新编制——只有麦克亚当仍不得安歇。近些天来,太后几乎住在教堂里,连带着赫蒂王妃一起。麦克希望她们在那里安静地待到天荒地老,而不是人在神像前跪着,却还要每两小时派侍女过来传话求情。
“他是你弟弟啊,麦克。”太后哭着说,“我刚失去你父亲,难道还要再失去一个儿子吗?”
麦克很难想象自己会被女人的眼泪动摇,但他几乎没见过母亲流泪。她为赛莱贡和死去的埃尔伯哭,为爱和死,为骨肉相残和命运无常。她只是个普通女子,装作自己能忍受权力斗争的残酷。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弟弟的军队没来得及调动,就已经永远的失去了他们的指挥官。银歌骑士以保卫安全的名义将他扣在密语塔,参加婚礼的大半个朝廷留下来和他作伴。为了不惹人生疑,斯特林借总主教之口使用了乔伊的队伍。等到先皇下葬、刺客授首,麦克已牢牢占据上风。夜莺在阴影中厮杀,乱党于午夜时丧命。戴上皇冠后,权力斗争的烈度方才消减。我赢了,而且赢得漂亮。
但他感受不到胜利的喜悦。
或许是母亲的眼泪的缘故。麦克站起身,将花瓶里脆弱的花朵揉碎,残片丢入烛台。火光拖出阴影,在墙壁上跳舞。固定在右手侧的木架好似沉默的巨人,注视焰火在对面自由跃动。
皇帝的书房原来总给他压抑感,如今威慑已十不存一。他想起自己和赛莱贡曾并肩躺倒在阳台,听刚识字的海伦读书。那时她读的书是一本盖亚福音,字句冗长,音节拖沓,还时有误读,总之令人昏昏欲睡。他们的父亲坐在椅子上,边写诏书边纠正姐姐的读音。等他年长到足以举起父亲的剑,这个戴皇冠的人就不再允许他们随意进出书房。
回忆刺穿心房,犹如利剑。麦克如梦初醒。他感到手腕发酸,低头才察觉自己正翻着一本福音书,已在书架前站了不知多久。想这些有什么用?海伦嫁了人,我和赛莱贡反目成仇,父亲在他的寝宫被开膛破肚。麦克无法假装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可这非我之罪,他心想。
烛火即将烧尽。在某种惯性的驱使下,他翻到福音书的封面,瞄了一眼金线缝绘的标题。
『忏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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