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接一道的晨钟, 唤醒了整座长安城。
谭昭昭在晨钟中睁开眼,呵欠打到一半,看到张九龄含笑看着她, 暗哑着声音道:“昭昭可睡好了?”
“还行吧。”谭昭昭打完呵欠,犹带着睡意回答。
谭昭昭做了一整晚的梦,梦里不知为何在奔跑, 但无论如何都跑不快,身上好像牵了一道线,不是风筝,倒像是安全的绳索。
想伸个懒腰,发现自己还蜷缩在张九龄怀中,倏地睁大了眼睛, 惊讶四望。
张九龄背靠在墙壁上, 依旧保持着昨夜看月亮的姿势。
“你怎地不将我放在榻上,你的手脚不麻吗?”
谭昭昭手脚并用爬开, 凑上前去看张九龄的眼睛,果真又变成了双眼皮。
张九龄不紧不慢活动着手脚, 任由她打量, 深邃了几分的双眸,里面溢满了笑:“我没事,若是累了, 肯定会将你放下, 今朝还有许多事, 我不会耽搁的。”
谭昭昭这才放心,奔到窗棂边朝外看去,可惜窗棂对着土黄色的围墙,看不到坊外的景象。
张九龄走过来, 随着她一起看了几眼,将外袍披在她肩上,道:“早起冷,昭昭别着凉了。”
谭昭昭顺手拉住衣襟,张九龄从身后拥着她,带着她转身,往净房里走去:“千山与眉豆等下会送热汤进屋。”
谭昭昭去掰他抱在腰间的手,笑着道:“你跟进来作甚,快出去。”
张九龄稍微挣扎了下,便放开了她,不过还是不满了句:“昭昭恁地凶!”
门外响起眉豆的问候,谭昭昭瞪了张九龄一眼,在他面前将门从左边拉过,合上了。
洗漱之后,两人用完了早饭,张九龄铺好笔墨纸砚,开始准备写信。
谭昭昭思索了下,同他说了高力士的事情:“我想写信回娘家问一问,冯家人的近况。”
张九龄听完,手搭在她的肩头,轻抚安慰,喟叹一声,道:“我也听过冯氏的事情,诚敬夫人的后人,五世孙,落到了如今的境地。冯氏有一支在长安,只不清楚如今情形如何。”
诚敬夫人乃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冼夫人,夫家姓冯。冼夫人是岭南人,收复了各夷族,军功赫赫。当年麦铁杖打仗厉害,冯氏与麦氏经常联姻。
谭昭昭提起高力士,本意并非如此。高力士年纪虽小,等长大后,身为唐玄宗的贴身内侍,他的权势滔天,连公主皇子在他面前都会客客气气。
张九龄被李林甫排挤,进谗言,最后被纵情享乐的唐玄宗贬谪。
要是有高力士这样的人,在身边提点,或者说上一两句好话,
张九龄的命运,会不会因此改变呢?
亦或许,诛杀安禄山,李林甫,杨国忠之流,朝廷多些清流与人才,力挽因安史之乱,四分五裂的大唐?
唐之后的五代十国时期,政权割据征战不休,民不聊生,百姓不如猪狗。
谭昭昭清楚,朝代更迭再正常不过。她不敢妄想大唐能万世其昌,最大的愿望,便是平稳过渡。
两人商议着写完了信,谭昭昭报了平安,随便提了遇到高力士的事情。
张九龄的信亦写得更简洁,同样报了平安,一切无恙,只待读书考试。
如今通信不便,朝廷有邮驿,分为水驿与陆驿,只是朝廷官员与下达公文能使用。寻常百姓的信件,多通过商行,各路各州府的“信客”,给上一定的酬金,来往传送。
等信送到韶州时,谭昭昭估计得几个月之后了。反正她也不急,用过午饭,就迫不及待去换了衣衫。
张九龄看着眼前的谭昭昭,她身着圆领男装,高耸的发髻,改为束在头顶,用一只簪子固定,戴着深青软角幞头。秀丽之中,又多了几分英姿飒爽,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谭昭昭大大方方转着身子,任由张九龄打量,笑盈盈问道:“大郎觉着如何?”
在路上时没那么多规矩,谭昭昭经常穿胡服骑马,赶路。
在长安不一样,女子单独出门,连公主们都经常被酸儒指指点点。武皇当政之后,风气愈发开放,但女子出门,还是会受到约束。最后女子干脆男装打扮,以求光明正大出去。
久而久之,大家看到街头男装打扮的女子并不以奇,也就默认了。
张九龄看得频频点头,赞道:“昭昭这般装扮,比我还要俊美。”
谭昭昭哈哈笑,很是不谦虚地道:“那是,不过大郎也不要丧气,我们各有各的美。”
张九龄同她一起笑,上前俯身,用力亲着她的眉眼。
最喜欢不过的,便是谭昭昭的张扬恣意。
她是骨子里的张扬,却断不会莽撞。
在长安出行,大多都是骑马。谭昭昭考虑到自己初到长安,还不熟悉道路,恐车马太多,会冲撞到贵人惹来麻烦,便主动改为坐车。
等到开市的钟声一响,便迫不及待出了都亭驿。
张九龄与她分道而行,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