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有人吃的幸灾乐祸,有人吃的索然无味,有人吃的坐立不安。
饭毕,外面的下人进来收拾残羹冷饭。
阮娆无意间一撇,突然看到个跛脚的丫鬟。
只是收拾碗碟的时候不小心发出了磕碰的声响,立刻被一旁的大丫鬟狠狠拧了把胳膊。
丫鬟一脸倔强的抬起头,目中透着怒气,是她十分眼熟的面孔。
红玉?
她现原本可是在屋子里伺候的一等丫鬟,和她的陪嫁丫鬟茜草平起平坐,什么时候沦为干脏活杂活的帮厨了?
看她脸上的淤伤,似乎没少受人欺负。
原本在她身边贴身伺候的人沦落为这副模样,阮娆心里既惊且疑。
眼见着人端着剩饭下去了,她转眼一瞧,只见秦嬷嬷正给裴老天天揉着腹。
“姑姥姥可是有哪里不适?”
“老毛病了。”裴老夫摇摇头,“人老了,胃口就差了,吃多一点就不克化,堵在胃里难受。”
阮娆知道她是因为方才生了气,带着气吃饭,很容易胃胀积食。
她转头看向秦嬷嬷。
“我闲来无事也曾翻过几本药膳食录,里面有几道甜汤,不仅可以饭后解腻,还能生津开胃,消食健脾。劳烦嬷嬷指个人领我到厨房,我做来给姑姥姥尝尝。”
此话一出,裴老夫人颇为惊讶。
“好孩子,你还会下厨呢?”
高门贵女待嫁前,大多只学做一两道羹汤应应景,精通厨艺的很少。
毕竟世家大族谁也不会让媳妇亲自下厨摆弄饭食,若是让外人知道,还以为婆婆故意磋磨新妇呢,越是高门大族,越是要脸面名声。
所以阮娆说自己下厨之时,不仅裴老夫人,在座的所有人都惊讶了。
“表姑娘今日刚到府里,怎么能让你劳累?你只说出配方,让下人去做便是。”秦嬷嬷也在一旁附和。
“这可不行,独家秘方,概不外传。”阮娆抿嘴笑笑,一副保密的模样。
裴老夫人见她坚持自己下厨,更是打心眼里高兴欣慰,只好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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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些全都洗了!不洗完你别想吃饭!”
管事婆子尖锐的嗓音简直要刺穿人的耳膜。
院子黑黢黢的角落里,红玉咬着牙,弯腰费力地摇着井轱辘汲水,一个打滑趴倒了,水桶迅速往下掉,把手飞转。
“啪!”
突然出现一双雪白柔荑,握住了把手。
红玉挣扎着爬起来,扭过头,只见那位传遍府中美如天仙的表姑娘,正站在她后面,帮她将水桶提了出来。
“奴婢惶恐,这粗活怎能脏了姑娘的手。”
红玉嗫嚅着上前要接过桶。
“顺手的事儿。”阮娆笑笑,将水倒进大盆里,这才放下桶。
“多谢……表姑娘。”红玉垂着头。
印象中那个心直口快一心维护她的小丫头,如今却成了备受欺压沉默寡言的粗使下人。
阮娆也不再兜圈子。
“听说你是前世子夫人的房里丫头,怎么突然打发到这脏地方来?便是天子贬谪臣子,也没有一撸到底儿的。”
“还能因为什么,得罪人了呗。”红玉叹了口气,一脸自嘲。
“少夫人没了后,她便一手遮天了,她娘老子又是老太太身边儿的心腹,这府里谁不高看她们母女俩一眼?想磋磨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你说的是秦嬷嬷和木槿?”
红玉抿了抿唇,垂下眸子,“奴婢什么也没说,表姑娘就当什么也没听到吧。”
说完,她蹲下身开始洗碗。
她手上寒冬里的冻疮皲裂的地方因为沾水又渗出血来,红肿褐疤看上去狰狞可怖。蹲下的姿势也甚是怪异,脚踝肿的跟馒头似的,根本使不上力。
木槿,又是木槿。
阮娆眼睛一眯。
把她送去沉湖,还磋磨曾经忠心于她的丫鬟……这个木槿,当真该死。
“给你一个翻身报仇的机会,你要不要?”
美人清幽的声音随风送来,红玉一愣,手里的瓷碗“噗咚”一声跌入木盆里。
她缓缓转头,只见一身雪白的美人逆着光,眉眼隐在阴影中,如一缕幽魂般的诡魅。
“什么机会?”
红玉站起身,神色透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
阮娆满意她的表现。
很好,这段时间的磋磨没有改变她骨子里的勇敢坚韧,还是她原本认识的那个红玉。
“做我的贴身丫鬟,怎么样,你愿意吗?”
红玉吃惊一愣,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表姑娘为何……为何选我做贴身丫鬟?”
美人勾唇,幽幽一笑。
“因为……我想踩在脚下的人,和你的是同一个。”
一盏茶后。